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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开在荒野里(6)

这次她难得没有跟父母顶撞。

这场面演绎过千百次,从没有一次让季淮初觉得这么刺眼过。

祁父祁母大概是觉得他们把孩子狠狠批评一顿,季家就不会追究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祁免免和他受伤有关系。

对于维护自己脸面比维护孩子更重要的人,对孩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所以他总觉得祁免免性格古怪和父母的教养方式也难逃关系。

季淮初的母亲叶蓉从那时起就对祁免免一直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保护。她不觉得祁家夫妇有什么问题,对于一些难教养的孩子,总是要用着非常规手段的,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从小到大,祁父祁母为了祁免免也是操碎了心。

两家议婚的时候,她第一个不同意,但季淮初坐在那里,面容冷静地阐述了自己答应结婚的原因:“我今年二十七,接手公司并没有多久,因为高层变动且实际掌权人过于年轻,股价一直动荡,如果能有一段稳定的婚姻更有利于股价的稳定,你们不是也一直在给我物色合适的对象吗?”

只是他并不热衷相亲,对陌生异性毫无了解的兴趣。

“祁免免对我来说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尽管你们不喜欢她,看不到她的优点,但她其实是个规则感很重的人,她想结婚,即便不喜欢我,也一定会努力经营婚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爱情更牢固。”

季家不需要商业联姻,季氏摸爬多年,早就稳若泰山,它有一套自己的运作体系,且在不断优化升级,不需要费多大劲,所以他接手得还算顺利,虽然家里一直希望他能早点成婚,但也没有强迫过他一定要牺牲些什么。

叶蓉最后还是松了口,她一向不过多干涉孩子,很早就承诺过两个孩子的婚事由他们自己做主,更何况自己的大儿子向来主意正,他想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她并不想和孩子闹得太僵。

也或许是那件事过去太久了,她对祁免免的敌意浅淡了很多,这些年祁免免也变了很多,尽管大多数时候还是古怪,但大体看起来还是讨喜多了。

复诊的时候她看到季淮初一个人,不由问了句:“中午不是回家吃饭了?免免怎么没陪你一起。”

“她不喜欢医院,而且我也没跟她提。”季淮初有专属的医生,这会儿在治疗室等着他,他和母亲并肩走进去。

叶蓉对于儿子一直不能彻底恢复记忆耿耿于怀,尽管已经无数次劝说自己淮初的婚姻既然已成既定的事实,那接受才是最好的结果,不然以后相处不好,难做的是儿子,但她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怨气:“好像谁喜欢医院似的。”如果不是她,儿子也不用这么些年了还要定时来医院复诊。

季淮初没有回答,走进去和郑医生握了手。

“最近头还疼吗?”医生见面就问他。

季淮初扶着母亲坐在旁边的陪伴椅上,然后自己才坐下来:“最近有频繁的迹象。”

“突如其来的吗?有没有什么触发的点。”

季淮初思考片刻,轻摇了下头。

“可能是和事故有关的人和场景,没有想起什么片段吗?哪怕是一种潜意识的感觉……”

季淮初继续摇头。

医生也觉得棘手起来,他这样的,实在有些罕见。

叶蓉急忙问:“大脑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有后遗症。

难道是手术不太成功?

郑医生看出了她的疑虑,忙笑着拍了拍叶女士的胳膊:“您放心,手术很成功,大脑也没有造成任何永久性损伤。这样吧,我写个转诊单,去心理科再看一下。”

季淮初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祁免免就在外面坐着,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很具迷惑性,像是某种脆弱的易折的植物,让人怜爱。

但其实是朵艳丽的食人花。

“你怎么在这儿?”季淮初低头问她。

“妈有急事先走了,叫我来陪你。”祁免免抬头,看着他走过来,伸手牵住他的手,然后才慢吞吞站了起来,“走吧!”

季淮初知道,母亲还是在埋怨祁免免,甚至总疑心她这几年对他的殷勤都是愧疚作祟。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季淮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简单的复诊而已,我妈她比较小题大做,不用理会。”

“医生怎么说?”她问。

“没什么进展,老样子。”季淮初侧头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要不你给我讲讲?”

“或许就是我推你下去呢。”

“那你挺厉害的,到时候家产可以多分割点了。”

祁免免终于笑了声。

“哥哥。”

“嗯?”

“你好爱我。”

“你想多了,为民除害。”

第5章

季淮初一直没有去深究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在病房里躺了很久,伤口反反复复,脑袋动一动就疼,那时候常常做噩梦,都是坠落失重的场面,还有一些模糊的完全拼凑不出场景的碎片。

睡不好,频繁惊醒,有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祁免免。

她那时在市郊读大学,常常偷偷跑过来,她并不会像别人那样嘘寒问暖,连基本的问候都不会,只是坐在那里出神。

季家人对她并没有太多好脸色,因为她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心理,但却除了在这里待着,什么都不做。

季淮初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会问她,饿不饿,吃不吃东西,要不要躺一会儿。

仿佛她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他只是没来由觉得疼,看见她这样就觉得心脏肺腑都是疼的。就好像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人觉得她怪异可恨,而哪怕受伤的是自己,他依旧会觉得心疼。

或许是某种奇怪的移情作用。

又或者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深刻的而他已经忘了的事。

但大部分的记忆他还是记得的,他从中找不到太多的蛛丝马迹。

两家门挨着门,祁父祁母虽然也有一些投资项目和公司,但他们本职工作是学术研究,两个人经常需要去出差,常常一起消失很久。

她比他要小两岁,刚带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更孱弱一些,小孩子长得漂亮很容易惹人怜爱,但祁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有一种怨恨和恐惧,仿佛她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她生出来的时候父母都在事业的关键期,两个人都没打算要孩子,但因为发现的时候月份太大,祁母身体欠佳,做引产恢复期也会很长,犹豫着,最后便只能生下来了,孩子还没有满月,母亲严重的产后抑郁和焦虑,便将孩子送去海岛上养老的老太太老爷子那里,请了月嫂和保姆照看,顺便也陪伴老人家。

祁老爷子是个学术疯子,退休在大学做客座教授,常常有些匪夷所思的研究课题,因为备受争议被学生投诉,最后离职彻底退休了,他精力充沛,对生活充满热情,著述颇丰,退休后一直在写作,发行了许多畅销心理学科普类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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