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免免捧着,递给他:“你的。”
他接过来:“谢谢,我很喜欢。”
祁免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不值钱,很幼稚。也并不都是我亲自叠的,一多半都是买的,只是叠了几个塞进去。”
她不会挑礼物,于是检索一些关键词来筛选,最后为什么会选这个,其实已经想不太起来了,大概只是觉得他什么也不缺,送什么都显得很轻,想要让自己的礼物显得隆重一点,可她却没什么耐心,于是买成品,塞几张写了字的自己叠到放进去,伪装成心意。
季淮初有些哭笑不得:“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倒也不用这么诚实,你就算说都是你叠的,我也会信的。”
祁免免微微失神:“我不想骗你。”
“我后来才明白你那出事那天为什么会生气,可已经晚了。我并不想事情发展成那样,可我没有意识到。后来我在想,是不是我一直在粉饰自己,你知道,坏种从来都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他们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像这个礼物,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叠,可我还是选了这个,我想要你感动,但我却付出了虚假的劳动。我后来害怕,我害怕我永远也不会真的去爱人,我就想,那至少,我不要骗你。”
这些事情她不知道想过多少遍,从她主动踏进郑医生的办公室的时候,她就陷入到无尽的反思当中,对于她来说,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就好像一个正常人觉得自己一直正常地生活着,突然有人告诉你,真诚热情礼貌都是有罪的一样荒谬。
祁免免说完了,看着他,想看他是不是生气了。
她总是对情绪感知很不敏锐,人类引以为傲的第六感第七感对于她来说几乎不存在,她只能靠分析。
季淮初放下罐子,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低声说:“你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我希望我的爱是让你感觉到幸福的,而不是带给你痛苦,宝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忽然感觉到恐慌,自己是不是无意识里误解她很多。
祁免免只是面无表情地虚空看着远处,呢喃:“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季淮初摇头:“我只无条件相信你。”
他说:“我有想过这是不是错的,但爱一个人本就是一场豪赌,运气占了大部分,会赢的总会赢,会输的怎么小心都没有用,所以我宁愿孤注一掷一点,我赌你也爱我,赌输了,我也不后悔。我爱你是真的,那就是值得的。”
祁免免忽然紧紧抱住他,她觉得很难过,那难过里夹杂着愤怒暴戾攻击欲各种冲动的情绪,她的虎口卡在他喉咙,她很想用力掐他,那种凌虐的欲望占据她的大脑,侵吞她的理智,她绷紧着下颌,绝望地说:“当我觉得爱你的时候,我却很想伤害你,因为觉得,爱是痛苦的。”
季淮初温柔地亲了她一下,扶住她的手:“如果你控制不住,可以那样做,不要太过分,不要让我进医院,好不好?”
祁免免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再次亲了她一下,笑了笑:“没关系,我愿意。”
第34章
裴行恪的戏杀青了, 他把房子还了回来,询问地下室是否需要填埋,阿春问了祁免免的意见, 她顿了下,说:“不必了。”
秦可莉帮祁免免善了后,网上闹了一阵,彻底偃旗息鼓了。
季淮初也重新回了公司, 召开全体会议的时候被人出言不逊,进展并不顺利, 但他没跟祁免免说,不知道怕她担心, 还是觉得她不会在意那些。祁免免什么都知道, 她对季淮初的关注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
祁免免每日宅在家里煮饭、发呆, 觉得生命像是流水一般四处流淌, 渗到看不见的缝隙里。
她最近胃里不舒服, 常常干呕。
那种身体的不适反而带给她一种畅快,这种类似于自我凌虐的愉悦感让她生出些微不安。
于是她又去看了医生,郑医生见了她, 说了句好久不见。
她点点头, 坐下来, 没有像往往常那样主动诉说什么,她显得格外的安静沉默, 甚至有些呆滞。
郑医生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她想了想,说没有, 然后又说:“但很想永远这样下去。”
郑医生有些意外:“哪样?可以仔细说说么。”
“吃饭,睡觉……就这些。”
郑医生有些莫名。
祁免免补充了句:“和他一起。”
“你们和好了。”
祁免免“嗯”了声, 突然蹙了下眉:“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郑医生摇头:“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需要严格保密患者的病情,那天是征询过你意见才告知他的,没有任何隐瞒你的地方,全程有录像,你想看我可以拷给你。”
“我看不太明白他,人为什么会因为虚无缥缈的爱而丢弃掉自己很重要的东西。”祁免免垂着头,“爱有时候让我感觉到痛、愤怒,我有时候会想要伤害他。”
“比如呢?”
“掐他的脖子,或者捆绑。”
“那你这么做了吗?”
“没有。”
“他制止了你,还是你舍不得这样做?”
“都不是,他允许我发泄在他身上,但我却不想了,不过在床上偶尔会。”
“那你那么做的时候感觉到痛快吗?”
“有一点,我会觉得我是爱他的。”
……
谈话完毕,郑医生说:“其实你知道的答案的,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真的存在爱情,不相信爱情可以没有前提条件,或者说,你不相信这样的你,会有人无条件爱你,你其实厌恶你自己吧。”
季淮初似乎也这样说过。
厌恶自己吗?或许是有一点,一生下来就不被期待,被人当做实验室的猴子,她常常陷入到逻辑怪圈里,以至于思考问题从来没有答案,就好像有些事情本来就不会有答案一样。
爷爷说,不是环境塑造了你,是每个微小的选择塑造了你。
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即便被父母期待,被爷爷关心照顾,她还是会有一天,因为一句话一件事,而变成怪物。
这种逻辑死环缠绕在她每一根神经上。
她不知道答案,因为她没有第二种人生,没有那种假设。
“你还是耿耿于怀。”郑医生说,“你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其实你一直没有从童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你需要发泄。”
祁免免摇头:“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