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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此良夜(65)+番外

蔺雨落气完他转身走了,去阳台上抱过小小蔺往蔺雨舟怀里一塞,拉着李斯琳走了。她有礼物要送给李斯琳。

那礼物是一件衣服,以及一套修复好的餐具。

关于这两件礼物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多年前那个暴雨灾害的夏天,带走了蔺雨落和蔺雨舟的父母。这件事所有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家在那场雨后成了一个废宅。那时她支身匆匆前往北京,蔺雨舟把自己关在学校里,那个老宅,他们几乎没再回去过。

而老宅里的东西,经历风吹日晒,被岁月的风霜裹着,变得面目全非。他们无暇顾及,因为自己能活着、活下去就已经很难。

直到他们准备拿出全部积蓄翻修,再次回到那里。当他们站在院子里,看着破损的墙壁、墙角的野草、篱笆上织着的蜘蛛网,一瞬间想起他们的童年。

他们的童年,在那个小小院落里,满是笑声。

那天蔺雨舟偷偷抹了眼泪。他其实成年后很少哭了,或许因为经历过巨大的悲恸,让他在少年时代无数个黑夜之中蒙着被子哭泣,那大概耗干了他所有眼泪。所以后来他的泪水变得稀缺珍贵。尽管他的心一如从前柔软,但他的泪水很少了。

顾峻川从满屋子狼藉中连偷带捡拿走了很多东西,很久以后,他们童年穿过的旧衣服、用过的旧餐具都焕然一新。他们的过去与现在接连起来。

现在蔺雨落手中拿着的那件衣服就是其中一件,是她和蔺雨舟的母亲从前穿过的。而那套餐具,就是被修复的那一套。

因为灾难来得突然,他们毫无准备,蔺雨落拿不出更像样的“传家宝”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李斯琳说:“我们家本来有祖母绿,说是传了快十代了,但我父母走得早,没传给我们。别的东西,比如我们哈尼族的头饰,也所剩无几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不是殷实之家。我其实这几天也想了很久,这个礼物太轻了,我总觉得拿不出手。可这又是我们能拿出手的最有意义的东西了。”她想了想又说:“我指的不是金钱数量,是意义。”

“我知道啊。”李斯琳小心拿起那件衣服,比在身上,笑着说:“不瞒你说,当初你穿她拍照的时候我就看上了。我想的是这件衣服我穿肯定也很好看。作为模特,我第一次不服输哇!”

“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李斯琳当着蔺雨落面直接脱衣服,而蔺雨落已经很习惯了。她刚认识李斯琳的时候,沾高沛文的光在她们旅拍的时候跟出去玩,李斯琳在工作的车里换衣服,或者遮着的布后,一点不害羞,反倒是蔺雨落慌忙捂住眼睛。后来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换衣服这件事就更加不必在意了。用蔺雨落的话说:我比小舟还熟悉李斯琳身体呢!

李斯琳个子很高,人也细瘦,那件哈衣服衣服穿在她身上,露出长长的脖子和细细的手腕。她笑着问蔺雨落:“怎么样?”

“好看,像哈尼族女人。”

“那我可就收下了。餐具我也要带走,那套餐具我也觊觎很久了,可是抠门的顾峻川只送我赝品,说我不配。”

“你配!”

蔺雨落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种神秘的交接仪式,当年她在父母坟前哭着对他们说:她会照顾好弟弟的,会让他吃饱穿暖走出绿春,会让他快乐。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够好,但至少此刻,她知道弟弟是快乐的。

蔺雨落想到这里,眼睛一红。她知道蔺雨舟的成长本质是他自己从没有放弃,他就像绿春庭院中的那棵老树,历经灾难,仍然活着。

李斯琳穿着那件好看的衣服坐在她旁边,轻声对蔺雨落说:“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临时课堂分享,让大家自愿讲讲身边最了不起的人。非常奇怪,我认识那么多人,很多人身处金字塔顶端,掌握尖端技术的科学家、起手千万上亿的企业家、在特殊领域奋斗的不具名人士,但我偏偏想起了你们。”

那天李斯琳对同学们讲,她最好的朋友来自中国云南绿春的一个小乡村。你们知道那里什么样吗?那里风景很美,有红河、有森林、有鲜花、有哈尼族人。风景很美,很贫穷,也扛不住灾难,他们在灾难中失去了至亲。后来姐姐只身一人去北京打工,弟弟凭借自己的成绩考进清大。你们知道清大的,很多同学想去清大交换,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去。

我们明明认识很多了不起的人,然而平凡人的故事却是最动人。

“我从知道你们故事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你们了不起。”李斯琳握住蔺雨落的手:“我不是跟谁都做朋友,我选朋友就像选我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一样,要正直、要善良、要合拍,我很庆幸能认识你们,也很荣幸你们能跟我做朋友。”

“跟我做朋友,跟小舟谈恋爱。”蔺雨舟纠正她。

李斯琳竟有点害羞:“行,你说得对。”

蔺雨落从最开始就喜欢李斯琳的性格,对待别人的事情不多言、不指点、不盲目同情,带着十足的尊重。今天坦荡收下礼物,也代表在她心里,她跟蔺雨舟的故事不会轻易结束了。

蔺雨落觉得自己真的成功交接了。

那天吃饭,就连从前很少出现的司明明都来了,大家坐了满满一桌,话题围绕房子、车、结婚流程等等,看起来像一场订婚宴。

起初李斯琳和蔺雨舟听得迷迷糊糊,当他们听到苏景秋说:“现在结婚太容易了,你俩随时都能去”的时候,李斯琳终于插嘴:“原来你们一直聊的是我们?现在结婚那不是闪婚吗?”

“闪婚,指的是刚刚认识就结婚。你俩认识多少年了?算过吗?”顾峻川说:“当然,我们可不催婚,我们又不是老年人,非要过那个催婚的瘾,我们就是闲聊。”想来是姐夫看不惯小舅子徐徐图之,嫌太慢。以他的土匪性格,徐徐什么徐徐,先把人抢了再说。

蔺雨舟终于开口:“可是我们还想好好谈恋爱,谈久一点。因为谈恋爱很幸福。”

“结婚就不幸福了?”顾峻川问。

“婚姻,各有各的不幸。”几乎不讲话的司明明适时开口,做这一桌里唯一一个拆台的人。苏景秋想跟她掰扯一下他们的婚姻哪里不幸,转念一想,不幸的是自己,于是住嘴。

大家看苏景秋的神情笑作一团,催婚失败,索性不催,天南海北聊起来。那小小蔺坐在自己的小餐桌上,脚丫抬到桌子上,一边啃果泥一边睁着大眼睛听着;好像能听懂一样,偶尔还撇嘴一乐,手脚同时欢腾一下,别提多可爱。

李斯琳和蔺雨舟出门的时候,都觉得余兴未了,两个人决定走路回去。牵着手走在五月的夜晚里,随便什么都能聊。

李斯琳说车就买他们当初做对比研究后确定的那一辆,两个人都喜欢;蔺雨舟邀请李斯琳陪他去看房子,这样对李斯琳的家人也有交代;李斯琳说她应该不会一直做模特,毕竟她的青春饭早晚要吃完,她想转行做设计师;蔺雨舟说他的论文发表在最权威的期刊上,距离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科学家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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