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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声(95)+番外

“若非我及时发现,以你这般策划,或的确能成。”应泉心有余悸。

他们全心对付狐妖,若不是警惕了些,恐怕此刻陈知州已是一具尸体。

黄之谦抬头,高瘦的身躯因疲惫萧索而佝偻,他却依旧微笑着:“谁说,我不能成?”

众人蹙眉,他这一笑叫几个行云州人瞬间心里没底。狐妖断尾短时间内无法化为人形,法力也使不出,不可能有机会杀人,而黄之谦也被他们看住,陈知州那里还有十几个守卫,他还能如何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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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包裹琵琶的绸缎解开,一柄锋利的鱼骨剑连鞘也没有,陈知州正欲让出马车下去,突然呜咽一声,身子瞬间僵住,鲜血从口鼻流出,胸口刹那氤开鲜艳的红。

方才还泪眼朦胧的季宜薇冷着一张脸,这一剑捅下去,如她以生肉喂食野狗般,嗅着浓烈的血腥味,眼也不眨。

第47章 琵琶有语:十一

◎梦姐,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走啊?◎

云之墨说他十有八、九将故事看穿, 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繁城杀人的不是鬼亦不是狐妖,更不是黄之谦, 而是季宜薇。

祈花节那日他与奚茴站在春华楼二楼的飞檐上看季宜薇弹一曲琵琶,他便瞧出了这个女人虽有一双看似洁白的手, 可她的十指间尽是洗不干净的血色。

奚茴瞪圆了双眼目睹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 只见那鱼骨剑勾着陈知州心脏上的肉, 一寸寸撕裂开, 他浑身失力地从马车往地面坠去, 耳畔只听见众人唤他一声“大人”便彻底失去意识,咽气很快。

季宜薇的手上还抓着鱼骨剑,她的手很细, 用力一握便能折了似的,整个人瘦弱得如一页薄纸,这一剑却用尽全力刺得极深。鱼骨剑上的血顺着她的十指染上白纱裙, 她眼都没眨一下, 有人将她按在了马车边缘想要夺走她手中的剑, 可不论如何用力也拔不出来。

秦婼凑上前还想给陈知州用药,可她唤不出小小, 从怀里取丹药的这会儿功夫陈知州的魂便已慢慢离体, 轻烟似的往地面沉去。

他死了,一瞬就死了。

确定陈知州死了之后, 也无需人抢夺鱼骨剑, 季宜薇双手一松那把剑便掉在了陈知州的背上, 她冷淡的脸上终于如冰裂般破开一丝痕迹, 双眉微挑, 好半晌才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

此女子狠, 却也很利索,杀人不拖泥带水,连话也不让对方说便要了对方的命。

“呵呵……终于,终于死完了。”季宜薇说出这句话后,彷如理智也随之崩塌,忽而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终于死完了,终于死完了!梦姐……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哈哈哈……”

十三个人,季宜薇每一个都记得。十年的时间,他将那十二个人素日会去的地方、习惯统统记下,甚至因几次受邀去过他们的府中,精细认真地观察他们府上的构建、仆人值守的时间、狗洞的位置。

这次连环杀人并非一时兴起,也非激情而为,季宜薇计算好了每一步,就怕一旦自己露馅少杀了一个,那她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她也怕啊,怕其中有谁先她计划一步早死,怕她不能手刃仇人,可到底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睛,让她如愿走到最后一步。

如今终于结束了。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只是可惜呀,你这样黑的心肝,那些野狗是最喜欢的了,可惜我不能亲手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给他们吃,也好让你尝尝被野狗咬食的滋味!”季宜薇的五官逐渐狰狞,她落下泪来,与方才假装哭泣完全不同,此次落泪即是畅快也是悲伤。

谢灵峙与应泉带着黄之谦匆匆下山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几个官差护卫守在陈知州的尸体旁,而被押在马车车板上的女人发狂地笑了起来,散乱着头发一边笑一边落泪,像是要将她这十年隐藏于心间的所有不痛快统统释放。

一声声梦姐伴随着哭笑声,季宜薇彻底放弃了抵抗,若此时她手上还有一把刀,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抹脖子自杀。

黄之谦冷冷地盯着陈知州的尸体,垂在身侧的手颤抖得厉害,最终他扶着一旁的树干慢慢坐下,竟无泪也无笑,只是也无力再走了。

大仇得报固然痛快,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大半年间繁城死去的十三个人之间并无任何共通点,而唯一与他们曾有过瓜葛牵扯的也被陈知州以野狗咬人轻易抹去,记得这一切的只有黄之谦与季宜薇。

若要再去细说,便要从十年前季宜薇初来繁城开始。

十二个人中,有十个人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一曲动心,如疯如痴。

旁人都羡慕季宜薇这张脸,便是京州见过无数美人的王孙贵族瞧见了她无不说她绝色的。女子羡慕嫉妒,男子为她所迷,可就是这张脸,也给季宜薇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她娘是启扬的名妓,也是一张昳丽容貌得达官贵人喜爱,后不知怀了谁的孩子想大着肚子进府不成,那家夫人就连把她养在外头庄子里都嫌晦气,便找了个理由随便将她卖给曲水村的村夫。

那村夫贪季宜薇娘亲的美貌,可又不愿替旁人养孩子,在季宜薇出生后便想把她掐死,若非她娘拼死护着,季宜薇应该是活不到这么大的。

便是乡野村夫也嫌妓子卑贱,人人都能踩她们一脚,许是曲水村的人大多都不是好的,即嫌贫,也笑娼,季宜薇与她娘亲的日子异常煎熬。

季宜薇十岁时她娘就死了,而她那时初长姿容,她那个名义上的爹看䧇璍她的眼神便分外恶心。

季宜薇被她爹侮辱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她嘴里含着包子被男人按在泥炕上,一边忍着恶心和疼,一边去尝那肉包子里的油水。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见了窗外路过的少女,看见对方惊恐着双眼消失于窗前,又立刻出现在门外。

曲梦是那时出现在季宜薇的生命里的,她背着泔水抄起木棍就往季宜薇爹身上打去,见季宜薇两条细瘦的腿上都是血,气急了发出也只能呜呜呀呀地发出闷顿的声音。

她引来了村里人,又赶紧用被子给季宜薇盖上,双手比划着说有禽兽欺负小姑娘,后来她才知道,那禽兽是季宜薇名义上的爹,而村子里的人对他也仅是口头谴责两句,谁也不会管到人屋子里去。

曲梦知道季宜薇的身世虽有心想要帮她却也救不了她,只是总在晚间从曲水村的上游跑到下游来学鬼叫吓唬人。那段时间季宜薇的爹总以为是她娘回来了,晚上都不在家里住,就去田里的茅舍睡一宿。

曲梦每回学鬼哭的时候,季宜薇都能听出那是她的声音,因为曲梦不会说话,发出的声音也与常人不同,更像鬼,可季宜薇知道,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曲梦也不是天生哑了的,她亲娘早死,爹又娶了新妇生了个儿子,她在家中便分外多余。一次曲梦与弟弟争执哭着睡下,她弟弟气不过用一块火炭塞进了她的嘴里烫化了舌头,这才成了半哑,能发声却再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