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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声(194)+番外

宁卿将奚茴送回漓心宫后山的小苑前, 谢灵峙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见到奚茴安然回来殪崋他才松了口气,又见将奚茴护送回来的是宁卿,谢灵峙一时没有靠近。

奚茴没瞧见谢灵峙, 她如今像是又回到了行尸走肉,讷讷地与宁卿作别后便往小苑里慢吞吞地走过去。院子外种了一排翠竹, 竹影遮住了谢灵峙的身形, 他见奚茴回去也没再打扰, 再看她现在这番模样, 也知道她去见司玄的结果并不好。

走回院中, 粉色的海棠花铺了满地,奚茴没进屋子,只是回到了海棠花树下的藤椅上坐着, 她手里攥着那截红发带,脑袋空空的。

哭了一路,在遇见宁卿后她便没再流眼泪了。

即便心里再难受, 奚茴也没有让人看笑话的意思, 哪怕宁卿出于好意, 奚茴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这事就是这般奇怪,她与宁卿喜欢上的是一具身体里的两种完全不同的魂魄, 偏偏, 他们不是一体又不可分开。

过长的发丝几乎拖到地面,随着风扫起花瓣, 奚茴绕着发带打算将头发重新束起, 又在折叠发带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些许灵光, 骤觉不对劲。

奚茴抚摸着发带边角上像是被火烧出一道淡淡痕迹的缺口, 乍一眼看过去根本无法发现, 唯有用指尖去触碰才能察觉到细微的痕迹。

她将发带平摊在手面上, 顺着卷曲的边缘轻轻一握,虽有些许偏差,但那的确是被烫压成了握痕。

奚茴的心在这一瞬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她紧紧地握着发带,回想起她随手拿起这条发带绑在发上的记忆,这些发带大约是谢灵峙在她三魂七魄被封锁心海时所买的,自不会是被人用过或弄坏过的残次品。

发带由绢所做,封了边缘,更不会因绑束而扭曲,仔细去看,每一寸握痕都像是被高温烫得卷曲。

她戴着发带去找神明,在那方结界里,待见到神明真容时这条发带才落了下来,后来她终于见到了司玄,也就没去管什么发带了。

这条发带为何会在宁卿的手中?宁卿又为何会在那座无名山上?

奚茴本就有些小聪明,过程并不难猜。

司玄将她带离了神明的结界,连带着属于她的发带也一并被带了出来,即便宁卿默认了让司玄与奚茴单独相处,却也不会不管不顾,她必在不远处守着才能放心。

所以奚茴离开山巅,宁卿携发带找来,救了她一命,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一路将她护送到了院门外。

发带除却奚茴碰到,能经过手的便只剩下宁卿与司玄两人,宁卿扶着奚茴时奚茴感觉得到她的体温,相对常人更冷,那样的温度握不出这样的烫痕。

司玄的体温也无法握出烫痕的。

唯有云之墨。

只有他那样靠近便能察觉到炙热叫人忍不住流汗的温度,才能在用力握紧时,烫卷了她的发带。

奚茴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怕这些小细节是她因为失去云之墨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可她又不甘心,也不想就此认命。

她信司玄没对她撒谎,又不肯信云之墨真的彻底消失。

若想知道真相,唯有再试一次。

奚茴又一次走到天坑边缘,她看着五彩光柱,昂着头道:“我来提我的条件。”

这一次诸神没将奚茴带入结界,五彩光柱内隐约可见神像,模模糊糊的,又被灵光环绕,看不真切。

——“你想要什么条件?”

奚茴抿嘴,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道:“我要司玄陪我!”

周围刹那静默,就连风好似也停止了,蓝天白云之下天坑周围的光芒越来越盛,直刺得奚茴眼疼。

不待那些神明发难,奚茴便解释道:“我的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我要司玄陪我作伴。我去哪儿,他便去哪儿,他要尽可能完成我提的要求,只有这样,我才能考虑答应你们。”

——“荒谬!”

奚茴抿嘴笑了一下,她道:“不是荒谬,而是我知道你们如今除了选择让我牺牲,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既然我的命系苍生之命,你们便该知道孰轻孰重。你们为了苍生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如今也不要司玄的命,只是要他陪我走走转转,这样也不肯?”

奚茴将自己的命作为条件,只看对方答不答应。

又是一阵静默,奚茴也不急,她闭上眼睛感受四周重新吹来的风,所有穿过光柱的风都带着柔软的温度,飘过丝丝草木香气。

司玄没有立刻出现,反倒是宁卿走到了奚茴的面前。

在奚茴睁眼的刹那便对上了宁卿不解的目光,她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奚茴刹那僵硬的脸,不过奚茴很快便将心态调整,依旧昂首挺胸,摆出不退让的姿态。

宁卿望着奚茴的眼,愣怔了一瞬,抬袖便将她拉入了小世界中。

不过一个眨眼,奚茴又一次站在了天池旁。红枫飘落,草坪柔软,奚茴看向池水中倒映的天,层层彩云飘过水面,那里还倒映着宁卿的身影与她身后的五彩光环。

奚茴垂眸,她此举的确不够光明磊落,昨夜宁卿还将她从悬崖边拉回来,今日她便来抢宁卿的男人,是她有愧,所以奚茴不敢看宁卿的眼。

“你在想什么?”宁卿问。

奚茴低声道:“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过去,便是此地,宁卿能听见奚茴的心声,猜出她的每一句话。

今日宁卿摇头,她道:“我要听你自己说。”

上一次宁卿将奚茴的意识拉入小世界,她的意识可窥探些许,可如今奚茴是活生生的人,便是神明也无法看穿人的心思。

奚茴抿嘴,她不肯说,宁卿却猜到了:“你觉得他不对劲,你觉得云之墨还在,对不对?”

奚茴一怔,她猛然抬头朝宁卿看去,震惊她如何会知晓?

宁卿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她是有些生气的,气恼奚茴做事莽撞,却又有些理解她的急切和动机。依奚茴对云之墨的心,她不屑也不会对一个与云之墨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动情,既然她昨夜能哭着离开也不多看司玄一眼,便不会非要司玄陪着她,除非,她发现了什么。

宁卿轻声道:“与我说说好吗?奚茴,不要自己决定一切,不要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你要知道你的身边其实并非人人都抱有恶意,总有人愿意帮你。”

奚茴问:“那些愿意帮我的人中,包括你?”

宁卿回想起昨夜无名山巅,司玄握紧发带的那一瞬,心里酸涩地揪了一下,可她还是露出和善的微笑:“我愿意帮你。”

奚茴嗤笑:“那可是司玄,你朝思暮想几万年的人,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如今你却能放下他来帮我?你可知我要做什么?你就笃定司玄知晓你将他推向我不会对你心生芥蒂?”

宁卿被她几番问得有些哑言,可她还是摇了摇头:“司玄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我心生芥蒂。”

“你就这般自信他对你的爱?”奚茴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