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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声(121)+番外

几个小厮见没火要救,而奚茴与云之墨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心想行云州的仙使果然还是心善好说话的,便庆幸着提空桶回去。至于这处小院,等何时天能亮起来,何时再翻修吧。

伏在焦黑梁顶上的恶鬼见云之墨与奚茴要走,连忙出声:“焱君!焱君可是愿意收下……”

不待恶鬼将话说完,一直沉默的千目便化作浓稠的黑烟攀上梁顶,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恶鬼便再发不出半丝声音,唯有地上一滩滩腐臭的黑水证明他曾经来过。

云之墨没回头,他根本不在意恶鬼的存亡,眼神一直落在奚茴那双笑弯了的眼里。

在知道客栈无客房后奚茴笑得毫不掩饰,搂着他胳膊的手臂也愈发得紧,柔软的胸脯贴着他的手肘处,连带着她身上的温度也一并侵袭过来。

过了子时,廊下灯笼都燃烧殆尽,灭了光。

一路往住处而去,奚茴与云之墨说起自己晚间去找荀砚知的事,也提到了鬼域的阴气与鬼气。

“荀砚知说,可以阴阳调和以解决你魂魄生冷的情况,除去曦地花草树木动物身上有微弱的阳气外,还有人的身上亦有阳气。”奚茴道:“所以你明明浑身都是烫的,却有时觉得很冷,那是你魂魄里鬼域的阴气鬼气作祟。”

她说得认真,云之墨没打断她。

鬼域里的阴气和鬼气有命火在,根本不会侵他魂魄半分,不过看小铃铛关心他的表情,今日遇见的一系列琐事带来的烦心也渐渐被分散了许多。

“所以你替我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云之墨问。

奚茴点头:“花草生灵上的灵气很弱,可人身上的阳气却很重,你看前两次我抱着你一夜你很快就能好转,说明解决问题还需往人上去靠。”

云之墨眸色微动,想起她说的阴阳调和,那本一直被他收着的《金庭夜雨》闪过脑海,他倒是期待奚茴接下来说的话,眼神也带着些许兴味。

“如何去靠?”云之墨俯身问她。

他靠得很近,热气熏上了奚茴的脸,奚茴微红了脸颊,睁圆眼睛颇为认真道:“等我要杀赵欣燕的时候,你先将她身上的阳气吸光吧!”

“……”云之墨蹙眉:“什么?”

“这世上人有许多,找几个不顺眼的吸走他们身上的阳气应当也不是难事呀。”奚茴笑着道:“行云州里讨人厌的可多了,你要是不想找赵欣燕,其他人也是可以的,或者不久后到这来的那两个长老,吸他们的也行!”

云之墨眯眸,竟一时无语。

这还真将他当成那些低劣恶心靠吸食活人阳气而存世的恶鬼了?

云之墨忽而笑了一下,压低嗓音吓她:“或许我可以直接选择你?小铃铛身上的味道,比他们都好闻得多。”

奚茴眨巴眨巴眼,挠了挠鬓角的发丝:“也不是不行,可荀砚知说阳气被吸多了的话人会变傻。”

云之墨直起身子,翻手变出折扇敲了一下奚茴的额头,不轻不重,于寂夜里发出一声“咚”。

他道:“我看你已经够傻了。”

奚茴揉着额头,见他转身进了月洞门,这才发现自己的住处到了。

云之墨腿长,路过紫玉兰树入了奚茴所住的小院,几步便到了门前,推门的刹那房中烛灯悉数点亮,奚茴此时才刚进月洞门,正小跑着跟过来。

她进屋后云之墨已坐在桌旁挥扇,随手打开了一本被奚茴放在桌面上的书,那是轩辕城文人写的话本。前几日她生病,谢灵峙怕她无聊才让人上街给她买来的,只可惜写得文绉绉的,奚茴看了好几天才看了个开头,书本折起的那一页介绍着城外宁古寺白龙塔的由来。

她将书拿回压在桌面,弯腰对着云之墨:“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去哪儿了。”

“怎么我事事都要向你报备吗?”云之墨眼中含笑。

奚茴理所应当:“自然了,你是我的,行踪当然要让我知道。”

云之墨又笑:“那我若遇见了些麻烦,你也能帮我解决?”

奚茴道:“我若动手能解决的,于你而言应当算不上麻烦。”

片刻沉默,云之墨眸色微沉,他合上扇子道:“我身后跟了许多条小尾巴,需得一一断个干净才行,否则那些尾巴会带来我不想见到的人。”

奚茴闻言眸色微动,静了会儿才问:“你还有不想见到的人呢?”

奚茴不曾想过云之墨的过去,她只要确定今后云之墨都属于她便可以了,毕竟在她的眼里,云之墨死了几万年,是个连鸡为何物都不记得的恶鬼。她也听说过人在死后入了鬼域,会忘记生时发生的事情。

忘记了鸡,理所应当也会忘记所有生前认识的人才是,都过去了几万年,怎还能记得住?

心头涌上些许烦躁与不满来。

奚茴又问:“那个人,是谁?”

第59章 烈阳之风:七

◎如今不过是奚茴迟到了十多年的报复。◎

树影婆娑, 阴风拂窗,屋内的灯火只剩下一截,微弱的烛光忽明忽灭, 透过床幔照在奚茴的脸上。

她睡不着。

奚茴原以为她不在意云之墨曾经历过什么的,可心境不知何时变化, 竟连一个他过去认识如今又不想见的人也容不下半分。

她问云之墨那个人是谁, 当时云之墨只看着她并未回答, 奚茴没想过他不会告诉自己, 也愣神了许久, 后续想的几个问题便都没问出口了。

此时隔着一层床幔一层屏风,云之墨彷如无事发生般翻着那本奚茴没耐心看下去的话本,而她翻来覆去地弄出点儿动静, 心里的郁闷无出发泄。

许是因为写话本的人的确堆砌了太多辞藻,这本书非但奚茴没看进去,云之墨也是一目十行, 十行下来一个字未懂。

视线落在纸面上, 因烛火将灭, 纸张上的文字逐渐模糊。他听到了床榻那边传来的动静,也感受到了奚茴朝他投来的目光, 隔着一层床幔偶尔扫过来, 明明满腹疑惑却又憋着不说。

晃动的树影投上窗棂,最后一丝烛火熄灭后云之墨轻轻叹了口气。

宁卿是什么不可提的人物吗?

或许司玄对宁卿很熟悉, 毕竟他们同生于上古, 与天地齐寿。

云之墨对宁卿的记忆便很淡了, 那些都是存在司玄脑海中的往事, 是他不愿窥见的旧情, 与他毫无干系。

不想说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他的由来, 那才是云之墨讳莫如深的过去。

他生于六万三千多年前,自睁眼时起身体便已经化作一堵结界墙阻挡在鬼域与曦地的界境处,被黑暗与阴寒笼罩,从未获得过自由。

他于司玄的身体里所出,是司玄凛然自我奉献后的一丝不甘,是司玄坠入黑暗后帮他承受一切寂寞与痛苦的灵魂碎片。他曾是一抹情绪,一个念头,也唯有上古咒印将司玄彻底封印在鬼域界境处时,他才得以借机现世,再用几万年去挣脱封印之地的牢笼,破除过往,拥有自我和自由。

过去的云之墨,从未拥有过完整的灵魂,就连这具充满神力又被他克制住的身体,也是从司玄那里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