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行云声(106)+番外

于是奚茴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问:“影子哥哥,我是你的心爱之人吗?”

云之墨就像是没听懂般略歪了一下头,又或是震惊。他的呼吸变了节奏,却如蛰伏的野兽一动不动。

奚茴又道:“新月说,眼之所见,心之所想,独一无二者便是我的心爱之人,我此生没爱过谁,便是岑碧青我也不曾对她抱有过十分信任,百分期许。可我身边能得我想见、所思、与不可替代的,就只有你一个。”

奚茴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可她也不是没脑子,一个不曾考虑过的问题只要摆在明面上认真去想了,便能得到答案。

“你是我的心爱之人,影子哥哥。”奚茴就像是懵懂的孩童忽而想明白了某个困惑她已久的问题,带着点儿兴奋地重复问了云之墨一遍:“那我是你的心爱之人吗?”

奚茴的声音像隔了一堵墙传入云之墨的耳里,其实他并不能听得很清,却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嘴,配合着那朦胧的询问,猜出了她说出的话。

心爱之人?

她真的懂何为心爱吗?

一个前几日还不知黄之谦对曲梦与季宜薇对曲梦感情区别的人,真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立时开窍?她所以为的心爱,与他所知的可是同一种感情?

云之墨的手指摩挲着奚茴的脖子,滚烫的指尖从她的脖子一路滑到了襟口,轻轻扫过了她的锁骨,落在她锁骨下心口上的一粒朱砂痣上,惹得奚茴双腿发软,没忍住颤了颤。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小铃铛。”云之墨的声音沙哑,像是被寒刃割裂。

“我当然知道。”奚茴笃定。

云之墨呼吸加重,他锐利的视线因她一句肯定而渐渐涣散,却依旧维持着濒临崩溃的理智:“心爱二字不是这么用的。”

“就是!”奚茴蹙眉:“我只知道,若我会有心爱之人,那人必定是你。”

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奚茴想,她的心也不是谁都能轻易靠近的,若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心间值得一个爱字,那个人只能是云之墨。

所以,即便她还没彻底弄懂她对云之墨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可奚茴笃定,她的所爱只会是他。

一声低低的笑声传来。

抚摸奚茴脖子上的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大掌轻易托住了她的脸,云之墨将她拉近自己,如引、诱般低语:“那就拥抱我吧。”

用她的温暖,彻底融化他。

第52章 琵琶有语:十六

◎从今往后,她是我的了。◎

灵魂被封锁在寒冰中时, 云之墨其实能感受到奚茴,毕竟二人皆在繁城,只要他稍微勾勾手指, 坐在平肆楼里喝茶听书的少女下一瞬便能落入怀中。

可他没有那么做。

云之墨任由咒印布满全身,抵抗这灵魂深处的冰冷, 将那些寒气释放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他不该沉浸在奚茴的怀抱中, 也不该贪图那点儿温存而放任自己露出软肋与脆弱。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回不去了。

从他本要烧掉那本《金庭夜雨》又在最后关头灭了命火时开始, 他看向奚茴的每一记眼神都带有不受控的情绪。不受控地去注视着她, 不受控地靠近她,不受控地去想,若她是那本书里的女子, 若她坦然地贴近他,若他们耳鬓厮磨……

云之墨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可人一旦拥有欲、望, 便会失控。

他对奚茴, 生了欲、望。

她与他的过去, 截然相反。

不,那甚至都不算他的过去, 那是如今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另一缕魂魄。曾正直、温柔、怜悯苍生, 擅长自我牺牲,无私无求, 只知奉献, 是云之墨最不齿与不屑的人。

所以云之墨苏醒后并未成为另一个他, 也不愿走对方的老路。

他承受着几万年封印之地的痛苦, 那个人为苍生付出, 代价却是用他的自由换来的。他是他身体里的不甘, 不屈,是私心,是偏执,是那些原本不存在对方身体里的一切情绪。

生自鬼域的封印之地,却从未获得过自由。

而后……他遇见了奚茴。

一个几万年萧索黑暗中带来唯一一束光的少女,她是唯一一个能活着到达鬼域,坐在他化身的结界壁上哭的人,也是他发现唯一一个能活着离开封印之地的人,他将自己的魂魄藏于她的引魂铃中,让她带自己离开了几万年的孤寂。

靠在太师椅身体被冰封住时的云之墨想了许多,他想他为何会对奚茴如此特殊又纵容?除去她给了他自由,他投桃报李之外,也因为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唯有灵魂出生那刹那感受过的温暖。

那是他第一次触及到的温度。

渡厄崖上的日出,是云之墨此生第一次见到太阳,而行云州内的十年,让云之墨看清了奚茴的本质,万年密林里她以自身险境化作逼他结契的阵法,何等聪明的心机。

她拥有所有司玄不曾拥有的特质,她自私、会骗人、有手段、想要的便不择手段抓住,这些都是云之墨同样想拥有的,一个与司玄完全不同的人,一个……真正的他自己。

他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看他充满独占又信任的眼神,喜欢她用弱小的身躯将他护在身后,也喜欢她能不顾一切只为他高兴而去替他杀人。

她没有什么所谓的善良与正义,只要心之所向,便是对的。

何其自在洒脱。

云之墨会对奚茴产生欲、望,多么理所应当。

“那就拥抱我吧,小铃铛。”

云之墨感受着贴上背部的柔软手掌抓紧他肩背上潮湿的衣裳,奚茴是踮起脚尖凑近他的,甚至还觉得不够,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声问他:“这样你有没有暖和一点?”

她知道他冷,即便他身上再烫,他的灵魂也依旧沉入了无底的寒渊。

可云之墨却意外觉得在这片刻里他丝毫察觉不到寒冷,就连灵魂也像是坠入了滚烫的沸水,浑身血液沸腾地游走四肢百骸。他的心跳愈发紊乱,鼓动得呼吸都凌乱了起来,他感受着身体上每一寸被奚茴贴近的地方,而后,用力地拥住她。

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云之墨想。

既然她拥抱过来,便就完全属于他了,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正如奚茴先前问云之墨的那样,若她有朝一日死了,他们是否还会在一起。

彼时云之墨不曾想过要真的与她戳穿这层防线,奚茴若化成了鬼,只要她想的话还如现在一般跟着他就好。

可在这一刻不再是了。

云之墨想,便是奚茴死了,她的灵魂也属于他,她将永远别想渡过那汪轮回泉,也永远别想离开他身边,灵魂禁锢,永无转世。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奚茴便被云之墨抱上了床榻,屋中摆设破碎凌乱地落了满地,这张床也被削去了半边顶帐,床幔挂下大半,青灰色的纱幔将一切笼罩在缥缈之中。

奚茴躺在柔软的床上,贴着云之墨的胸膛,发丝散乱地铺在枕巾上,双眼不解又有些心慌地望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