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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瘾[娱乐圈](264)

安常自幼练了笔小楷,并非最适宜写对联的字体,但文秀英总说自己写能讨个好彩头,这么多年,也都由她写过来了。

宁乡不富庶,但在一些经年的老物件上,却颇有些能拿出手的,一方徽墨添了益色的中草药,一磨便生香,每次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用。

安常一手轻旋,另一手掌着砚台,问文秀英:“今年写什么好?”

文秀英摆摆手:“我老啦,这些事不该我操心了。”

安常想了想,提笔写就。

文秀英凑过来一看,见她写的是:【情若久长时,月与人依旧。】

笑骂她一句:“不成平仄。”

安常放下笔:“咱们的日子够好,就盼着什么都不生变便是了。”

******

春晚直播前两天,备播带录制现场。

南潇雪在后台做最后的妆容修饰,商淇陪着,见她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瞧了眼。

薄眉远山,略施淡粉,一双剪水双瞳间略带慵倦,眸光却在触及那来电号码时凝了凝。

商淇跟着一瞥——号码显示为一个地级市,宁乡便是那里所辖。

南潇雪道开口:“你们先出去,我接个电话。”

很快,又唤众人重新进来,商淇低声问:“她打的?”

南潇雪轻摇了下头,垂云似的发髻更显出脸部线条的优越,站起来:“走吧,去做最后热身。”

倪漫替她拿着水杯:“雪姐,给庄婷妍看看,说什么超越你,根本是白日做梦。”

“我需要给她看么?”南潇雪浅浅回眸:“只要我站上舞台,从来都只需要给我自己看。”

“其他舞者对我,那叫仰望。”

商淇走在她俩身后,抱着双臂,听到她这番言论低头勾了下唇角。

******

除夕当天。

虽是只有两人的年夜饭,文秀英和安常还是一早便起来忙。

醋鱼是文秀英几十年的手艺。自家熏的蹄膀不能少。红枣洗净了塞进八宝饭蒸得软糯。一同蒸的还有寓意步步高升的糖年糕。

忙碌整日,不过为了夜色罩下来,那满满一桌的丰饶。

宁乡不忌烟火,耳畔间或有鞭炮的脆响传来,安常给文秀英斟了桃花酿,与她举杯:“外婆,新年好。”

文秀英语带感慨:“你也新年好。”

越是热闹时分,满满一大桌菜,越是反衬只有两人过年的寂寥。安常知道她每每这时、总念及过世的女儿,于是放下小酒盏,过去揽她的肩:“有我陪着您呢。”

文秀英拍拍她手背:“知道,你是好孩子。”

两人把每样菜尝了几口,剩下的尽数收进厨房。堂屋里铜质炭盆生得旺,难得打开的电视里放着春晚。

安常拢着厚厚的棉服,往炭盆里煨芋头和红薯。

直到文秀英提醒她:“南小姐出场了。”

又问:“你怎么不看呢?”

安常这才抬眸,向屏幕望去。

第一感受便是:南潇雪天生属于舞台。

也许为了调和她的清冷,上挑的眼线透出几分媚气,可她所扮的仕女并非只有纤柔,那份略带慵倦的轻逸之下,每一个动作又饱藏着力量感,翩飞的衣袂随着她舞动,好似宫阙里吹起瑰色的春风。

南潇雪最迷人之处便是她那天生的矛盾感,连她的舞蹈也是,对舞台毫不动摇的信念滋养出不屈的清劲,却尽数化作指尖和趾尖的柔美。

散场后的黑暗是她恐惧的敌人却也是经久的伙伴,她与之为伍又与之抗衡,于是在舞台聚光灯下爆发出所有能量。

等南潇雪一曲舞毕,文秀英怔怔的:“这真是仙女吧?”

又问安常:“你平日里同南小姐相处,她吃不吃饭、睡不睡觉?”

安常哭笑不得:“外婆,您明明还记得她到我们家来吃过饭。”

文秀英这才道:“嗨,这样的人啊,真的很难想象她下了舞台是什么样。”

春晚无趣,今年最大亮点便是两支舞蹈,其余连相声小品都没留下什么金句。

将近零点,主持人领着一众演员舞者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文秀英睁大了眼往人群望:“我看看南小姐在不在。”

“外婆,很多人都不会参加倒数的。”

零点钟声敲响,屏幕里一片欢腾,文秀英给安常递上红包:“新一年也要好好的啊。”

安常笑着回了个更大的:“外婆,新一年身体健康,喝酒别贪杯,但也别输给你那些老姐妹。”

毛悦也在微信发来红包:【新年发大财!】

安常回给她:【祝你新一年找到脖子好看的姐姐!】

放下手机前,视线落在南潇雪的微信头像,手指蜷了蜷。

方才南潇雪跳完下台,她便有心联系,但想着春晚这种场合一定忙乱,等南潇雪空下来,也许会主动联系她。

却一直没动静。

几个拖时间的节目演完后,春晚宣告终结。

强撑着守岁的文秀英哈欠连天:“我去睡了,接下来交给你了。”

“好,外婆晚安。”

宁乡有整夜守岁的传统,文秀英精力不济,安常一个人守着炭盆,取了本图鉴来翻阅。

电视里开始重播春晚,及至《汉宫春晓图》时安常抬眸,若不用任何词藻堆砌,屏幕里的南潇雪就如文秀英形容,真跟仙女似的。

那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桎梏。在舞台上获得多少的光耀,便对舞台下的黑暗有多深的恐惧。

安常从未身处南潇雪那样的位置,所以她也不知南潇雪何时能想透。

对文秀英来说春节最寂寞的时刻,是团年饭桌上只有孤零零祖孙俩时。而对安常来说,却是独自对着炭盆守夜的时候。

即便有春晚充当背景音,但那热闹显得太渺远,身边静得能听见炭火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一睁眼。

竟伏在膝头睡着了,再向电视看去,分明还在重播春晚。她算了算节目顺序——方才南潇雪的舞姿那样灵逸,旋转身段间眼神透过镜头向她望来,是她真的在屏幕里瞧见,还是南潇雪化作精魄又入了她的梦?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四点,分明要清醒的守一整夜,总这样打瞌睡可怎么行。

她放下图鉴,又检查了下炭火和通风门窗,决定到家门口走一圈醒神。

这会儿宁乡该睡的都已睡下,守夜的都在家守夜,安常便连那厚重的棉服也懒得换,只绕了条毛线围巾。

老人睡觉浅,她开门的动作轻手轻脚。

极轻微的嘎吱一声后,她和门外的人都愣了——

竹编灯笼光映亮冷白的那一张脸,方才还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人就站在她家门外,倚着墙,脚边一只小小行李箱,脸上还带着汉代仕女的妆容未卸,眉黛远山,应和着左颊那颗浅红的小泪痣。

裹着件长及脚踝的黑羊绒大衣,露出一袭珠褐旗袍的立领,大衣口袋里塞着之前戴过的帽子,一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支烟。

大概为了醒神,也不抽,就那么点着,好似梅雨季在宁乡拍舞剧时,曾无数次指间就这么夹着支烟,在桥头等着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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