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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瘾[娱乐圈](197)

此时夜还不深,又值初夏时节,马路上仍是车水马龙。

从剧院走出的人们,有些约着去宵夜,有些男女朋友来接,有些站在路边等车,对着手机里说:“妈,结束了,我这就回来。”

安常送毛悦走到停车场入口,一盏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脸上:“毛悦,你先走,我得回剧场找她了。”

观众散得尽了,安常重新迈入。

原来熄了灯的舞台是这副模样,真的很暗也很空,一排排失去了观众空荡荡的座椅,像黑暗里失去了灯塔照耀的无垠海面。

人走在里面,像在漫无边际的黑海里漂浮,孑然一身,永远失却陆地上的归属。

与剧院外人间烟火的热闹,对比得太鲜明。

安常一步步走近,直到双眼逐渐适应黑暗,才瞧见舞台边露出一个隐约的身形轮廓。

她唤一声:“南潇雪。”

南潇雪坐在舞台边,带着一条伤腿,可肩背的姿态仍然挺拔。

她是天生骄傲的舞者,折断翅膀的天鹅。

安常并没走到南潇雪身边,而是踱到第一排、先前南潇雪为她留的那个位置坐下,恰好与南潇雪面对。

她俩离得不算近,但失去了观众的剧场空荡荡若南潇雪描述过的峡谷,四面八方都是来风,吹荡着安常唤的那一声撞出回响。

安常掏出手机,打开手电,一束光向南潇雪射过去。

南潇雪伸手挡了一下。

剧场化作电影院,方才的观众化作造梦师,手机手电的灯光仿若老式放映机,从放映厅后方射往银幕。

灰尘在其中翻飞、流淌,被照得分明。

而方才在舞台上为观众造梦的南潇雪,与安常位置对掉,变成了接纳梦境的人,一束光晕打亮她的脸,美得虚幻又微妙。

她开口:“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舞剧永不散场吗?”

安常笑笑收起手机,剧场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适应了一瞬的光亮,此时迎来更加剧烈的茫然。

南潇雪什么都瞧不清,只听闻脚步声轻轻靠拢。

温热触感贴住她臂膀,是安常坐到了她身边:“原来没有灯光照亮的舞台,是这样的。”

“南潇雪。”

“舞剧当然会散场,剧院当然会暗下,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有光的时候,我在观众席仰望你。陷入黑暗的时候,我会坐在你身边。”

年轻姑娘的体温总比南潇雪高些,靠过来,传递融融的暖意。

南潇雪的双眸又一次适应黑暗,望向观众席,一个个空荡座位似无垠的黑色海面,她能感到自己在随着那永夜一般的暗潮涌动。

她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不喜欢黑暗,不喜欢散场,不喜欢人人回归热闹又平凡的生活时,她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舞台成就了她所有的荣耀,也成了她所有的桎梏。

可至少今天,在她拖着一条伤腿最落寞的时刻。

安常坐在她身边,年轻炙热的体温似一种安抚。

舞剧总会散场,而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剧场的门忽尔洞开,带进外厅还未熄灭的光亮。

商淇的身形轮廓显现出来:“潇雪,我们真的该去医院了。”

“我叫倪漫把轮椅推过来。”

“不。”南潇雪脊背挺得更直。

轻阖眼眸,并拢的手指先是印上跃动的左心房,尔后印章一般,轻轻盖在舞台上。

安常倏然想起,在毛悦强行安利给她的无数南仙照片中,南潇雪每次谢幕离场,都会对观众深深鞠躬后,一手轻触舞台。

像是在对这方寸之地致谢。

她许舞台以信仰,舞台回她以忠诚,她敢于任何情况下、在舞台上把自己毫无保留的抛出去,她是为舞台而生的南潇雪。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像断翅的天鹅仍要倔强的飞向蓝天。

可此时她想要自己行走已太艰难,而安常在旁边撑住了她:

“你放心走,我撑着你。”

这会儿倪漫已把轮椅推了过来:“淇姐,雪姐她……”

“既然有人扶,就让她自己走吧。”

“可是她的脚……”

商淇却道:“我想,对这给予了她一切也夺走了她一切的地方,无论哪一次,她都希望自己是站着离开的吧。”

车一路把南潇雪送进了医院。

医护团队已做好预案,此次南潇雪的脚是长年旧伤爆发,手术早晚得做,征询她意见后,便定在今晚。

手术室外,安常坐在等候椅上。

商淇端着两杯黑咖过来,递她一杯:“喝么?”

“谢谢。”安常接过:“她会有事么?”

商淇摇头:“放心,她会重新站上舞台的。”

方才检查结果显示,南潇雪很懂保护自己,今晚的舞姿发力倚赖数十年练就的肌肉记忆和本能,最大程度避免了伤势加剧。

商淇道:“其实我说这话,不是为着刚才的检查结果,而是因为,她是南潇雪。”

“我总觉得,无论什么样的绝境,她都会重新站起来、咬着牙爬也会爬回舞台,因为她这人对自己够狠,她这样的人,连老天都会给她让路。”

两人之间再无话,直至「手术中」灯光熄灭,商淇向完成手术的医生迎上去,安常跟上。

罗诚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对南潇雪的生活介入也不多,每次陪着手术的人,都是商淇。

医生表示:“手术很成功,她恢复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安常发现,自己好似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心中也笃信商淇那番话,南潇雪那样的人,老天都会给她让路。

商淇道谢后医生离开,等着南潇雪被推出手术室时,商涵在安常身边压低声:“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待会儿接到她,你会看见她因麻醉而沉睡,脸色苍白如纸,等麻醉过去,便是整夜剧痛的难熬,可她是舞者,不能过度使用止痛药,因为任何对神经的麻痹都有可能影响她今后的肢体控制。”

“然后是最艰难的复健,很多人形容那是地狱般的酷刑,你会看到她每完成一次,便会痛到像整个人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再然后是舞台,若她想要重回巅峰,恢复体能和动作的练习会耗干她的每一秒时间和每一丝精力,从排练室出来,在保姆车上她便会沉沉昏睡,但不出四个小时,她又会重新站到排练室……”

安常默然听着。

商淇:“你还记不记得在宁乡拍《青瓷》时,她过生日,你在ktv问我,为什么连我也不祝她生日快乐。”

“因为,我告诉过你,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情愿在她身边当个单纯的合作伙伴,当个冷血无情的商人。跟她这样的人相处,要经历无数今晚这样的时刻,无数次看着她跌倒再站起,作为一个合作伙伴,我知道她会成功,这就够了。”

“可若一旦投入感情,我便会去想她有多疼、有多难,这太煎熬了。”

安常轻挑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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