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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瘾[娱乐圈](10)

她没开灯,却越发能瞧见工作台上的那只青釉瓷瓶,泛着无限润泽的光。

婀娜又克制的曲线,正如葛存茵所说,像一位古时美人。

安常脑子里南潇雪的一张脸冒出来。

她今日枯坐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打着“加班”的旗号,其实一笔也没落,就对着那瓷瓶出神。

渐渐的,她好似也瞧出些毛病来了。

她修出的这只瓷瓶,不活。

看上去,器形和颜色好像都没什么不对,笔法甚至比她以往所修都更加精巧。可若抽离出来看,此时的这只瓷瓶,断然幻化不出南潇雪那样的魂灵,更别提钻入她神思成就一场春梦。

她的脑中构想,和她的手中执行,断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那万丈深渊所埋葬的,也不知是一种叫天赋还是信心的东西。

安常默默带上门。

一路的雨丝纷纷扰扰,搅得人神思不得安宁。

走近河畔的时候,安常滞住脚步。

没想到这样的雨夜会遇见南潇雪。

南潇雪在那座窄窄的石桥上,一袭瓷青色旗袍一如第一次出现在安常的“幻想”中,又被绵密的雨丝染成有故事感的墨绿。

继而,那阵墨绿不断的延宕、延宕,顺着雨、顺着风、顺着那条延绵不断的河,一直飘到安常的身边来。

那是安常第一次亲眼瞧见南潇雪跳舞,在水乡的一个细雨夜。

她不懂舞,可在远远望见南潇雪舞姿的一瞬,她便对“古典舞皇”、“五十年一遇的天才”这些概念有了生动感悟。

甚至,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再出一个南潇雪了。

身段那样窈窕,高挑纤瘦,跳舞的幅度并不大,却让人联想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古赋。那件瓷青色旗袍在她身上有了魂灵,好似被风拂过的竹叶,看着一派清雅,实则有种暗地里的招摇,一下下好似搔在人心上。

安常又想起了自己所修的那只瓷瓶,那只瓷瓶在她想象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外冷内媚。

这些年舞蹈大热,安常并非没看过其他舞蹈节目。看其他人跳舞和南潇雪跳舞有个明显的区别——其他人是在做动作,也并非不标准不优美,甚至你会觉得这人功力很厉害,但看南潇雪跳舞,你绝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个动作,她与那支舞是融为一体的。

她就是舞,舞就是她。

此时静寂无声,南潇雪的脑中却自有旋律,一个精妙转身结束一舞后,才瞥见安常在桥下仰视着她。

她也没惊,还是那幅冷若霜雪的面孔,立在桥上静静与安常对望。

胸口微微起伏,一缕墨色长发因方才的动作垂落胸前,发尾勾勒着胸前微妙的曲线,又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媚态。

安常在心里悄然吐出一口气。

她有点理解南潇雪为何那样不顾人感受而残忍了。

南潇雪的天赋太高了,起点就已是其他人高山仰止的程度。

怎么可能理解其他人因欠缺天赋、而苦苦挣扎的困境呢?

南潇雪脑中只有一种逻辑:做不好,唯一可能的原因是这人不够努力。

安常不确定南潇雪对她的指摘,是无心之言还是真看出了什么,但无论是哪种,当她亲眼目睹在梅雨夜独舞的南潇雪,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她脚步匆匆,准备绕远路从另一座桥回家。

“哎。”

清泠泠的声音,却又因被雨淋湿显得黏稠暧昧。

无论安常脑中多想避开南潇雪,身体却诚实的因为这般声音停下脚步。

她没转身,却听到南潇雪从石桥上下来,一步步踱到她背后。

江南的梅雨季多么湿漉漉啊。

南潇雪那一身墨绿,好似宣纸上被水晕开的颜料,无限延展过来,把她的脊背染成归顺于南潇雪的颜色。

“你没瞧见我?”

安常带着那一脊背潮湿的墨绿,莫名不想转身。

背对着南潇雪答:“瞧见了。”

“既然瞧见了,走那么快做什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南潇雪的声音染了些微的戏谑,落在安常耳中又变为傲慢:“还当我是你幻想出来的?”

安常的手指蜷紧。

“转过来。”

安常不动。

南潇雪的声被雨雾染得更湿了些,泼在人心上:“转过来。”

安常不得不转身。

望着南潇雪那张绝色的脸想:她就是怕这个。

南潇雪一张脸太美了。

眉黛青颦。鼻尖秀挺。一双纤薄的唇演绎着远离人迹的高洁清雅。

她是雪地里的青竹。灯光映洒下的古瓷。值得代代墨客著诗称颂的洛神。

她是一切美好的象征,与她本人冷酷而高傲的品性反差太大。

安常觉得自己被一分为二,一边贪婪欣赏着她的外貌,一边诟病着她的魂灵。

南潇雪大抵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打量:“你倒沉得住气。”

她缓缓向安常走近两步,旗袍下摆随着她款步轻摇,安常垂着眸,瞧着那淡竹青色的下摆扫在她的牛仔裤上。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劝你转行?”

安常不吭声,任雨丝打在二人之间化作唯一话语。

天地在歌颂南潇雪的美丽,安常只想逃遁,但好奇既然能害死猫的九条命,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她不会主动来找南潇雪追问,但既然南潇雪把机会摆在她眼前。

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南潇雪轻呵了一声。

安常惊呆了——南潇雪是在……笑吗?

她固然不算南潇雪的粉丝,但南潇雪火到这种程度,颁奖礼上访谈中街拍照片里,无论奖项多么冠绝中外,无论粉丝多么狂热,南潇雪几乎从来不笑。

安常再也止不住好奇抬眸。

南潇雪真的在笑。

不算多有诚意的笑,只是安常过分认真的愣怔勾得她挑起了一边唇角,带着三分戏谑。

这已然够了,美人一笑,尤其平素从来不笑的美人一笑,风月流光。

而笑着的美人说:“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安常微微睁大眼。

作为一个内敛的人,这已经是她能表现出惊讶的极致了。

“怎么,不敢?”南潇雪双手背在背后,腰肢轻晃了下:“不是你对我说想吻我的吗?”

那是一张如神女般高洁的脸,一辈子在雪山之颠接受众人仰望。

可那腰肢的轻晃又极致媚惑,像志怪小说里幻化成人形、来吸书生魂魄的女妖精。

强烈的反差生出奇妙的吸引力,安常心跳猛然漏一拍。

第一反应是:不对,这绝不可能是南潇雪。

她不追星,却也被毛悦硬喂了不少南潇雪的照片,南潇雪绝不可能做出这般妖娆妩媚的情态。

这更接近于她臆想中的南潇雪,勾着人的魂,入她一场春梦。

她再次垂眸,望向南潇雪旗袍半袖里露出的两截雪白手臂,像初夏刚长成的嫩藕带,一掐就能沁出清甜汁液的那种。

她不敢吻南潇雪,但她鬼使神差问:“我能摸你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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