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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穿了(280)

这荷包是被他挂在外衣里面的,所以这一路上来云谣都没看到,但是玄衣开边,唐诀靠在墙角睡时起了褶皱,中衣露出一角,而挂在中衣上的荷包便坠了一小截出来。

这是她在唐诀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她很认真也很细心跟着秋夕学的,浅蓝色的丝绸上绣了两朵粉色的海棠花,光是金线勾边就将她的手戳破了不下三次,更别说还得打络子戴宝石。

云谣看见荷包心口微微刺痛,她回忆起唐诀说过的话,他说只要是她送的东西,不论多难看他都要戴在身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样不值钱的小荷包他却一直留着。

若说利用是真,全无真心,她都以死作别,这些无用的小东西又何必戴在身上,护到至今,甚至没有丝毫损坏。

云谣将荷包摘下,荷包内沉甸甸的,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她轻轻将荷包口打开,然后瞧见了里头放着的东西浑身一震,一撮灰土,几根枯萎的杂草,还有两朵干枯扭成了一团的凌霄花。

原来这个人的真心,这般显而易见……

云谣心中苦涩,嘴角却上扬了半分,她将荷包满满收紧,重新系在了唐诀的身上,然后回到马车边坐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唐诀,身侧水仙花发着香味儿,初晨的阳光洒入了半边巷子,太阳升起,塔城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一刻钟后唐诀发出了轻轻的咳嗽,安静才被打破,这一刻钟,云谣的视线未从唐诀的身上移开过半分。

唐诀醒了,身上骤然袭来的冷意叫他又没忍住咳嗽了两声,他掀开斗篷的帽子,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天已经亮了,云谣就坐在马车前看着他,火堆不知何时灭的,而他也记不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了。

两人就这般愣愣地互相对视了许久,云谣轻轻眨了眨眼道:“你醒啦。”

唐诀一怔,讷讷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既然醒了,咱们便出发吧。”

他就像昨晚未曾吐露过真心,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用意,云谣坐回了马车内,车帘却开着,唐诀架着马车驶出了巷子,直接朝余安城过去。

路程不远,道路不抖,那一盆水仙花依旧艳丽,云谣靠在马车边看着唐诀的侧脸,他在压抑着咳嗽的冲动,肩膀颤抖了好几次,他的脸色很难看,可却装作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马车离开了塔城,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与塔城相近的余安城,余安城之后便是霍城,天色渐亮,午时左右,他们便离开了余安城朝霍城的方向过去。

唐诀一路未与云谣说话,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云谣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各种杂乱的情绪穿,在一起,她的心中有纠结,也有不解。

若这次错过,便就是真的错过了。

可若回头,恐怕一生也无法再次回头。

距离霍城越近,云谣的心跳得也就越快,一路的安静使时间变得漫长,可没想到路程却比想象中的要短,云谣瞧见霍城的城墙时,心口猛地跳了跳,在霍城的城墙上,还挂着姬国的旗帜。

一路畅行无阻奔驰的马车在靠近霍城城墙的时候慢慢停了下来,唐诀看着霍城的城门,一些姬国难民依旧在霍城的城门口逗留,进不去霍城,也不愿去余安城。唐诀看着姬国的旗帜,拉着马车马匹缰绳的手渐渐收紧,他的手在这一路上天寒地冻的风吹里早就冻出了好几个口子,被如此用力地捏紧,冻疮的伤口裂开,几丝血迹挤出。

霍城的城门前有个包子铺,那是城内精明的商人摆出来的摊位,商人知晓城外难民多,原不是霍城的百姓,无法入住到霍城去,可他们身上多少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于是便差人在城门前开了个包子铺,雇了四个健硕的打手立在旁边,包子馒头豆浆都是热腾腾的,价格也算公道,如此生意便张罗开了。

包子铺只有个顶棚,旁边放了三张桌子,十二个长凳,买了包子的人才能坐下休息片刻,没买包子的只能远远地闻着香味儿。

唐诀扯着缰绳,慢慢将马车停在了包子铺的旁边,霍城前守城门的人还在驱散难民,包子铺的伙计这么多日见到的都是穷人,哪儿见过坐马车来的,于是笑呵呵地凑过去问唐诀:“公子,买包子吃吗?”

唐诀没理会对方,卖包子的只能垂头离开。

唐诀低头看向自己裂开口子的手,一双执笔定江山的手上破裂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僵硬地微微颤抖,他将手藏在袖中,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朝马车内看了一眼,目光片刻柔和,他道:“霍城到了。”

霍城到了,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几个月前还在交战的两国即便面上平和,私下却都记着这份仇恨,唐诀身为晏国帝王,不能为了儿女私情以身犯险,深入姬国境内,同样,他也只给了自己三十日的时间,如今来到霍城,花了十几日,回到京都,又要十几日,这处便是他与云谣的终点了。

云谣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唐诀先下了马车朝她伸手,云谣看向他昨日在巷子里睡了一宿早就弄脏了的衣摆,轻轻将手放在上面下了马车,抬眼一看,霍城二字变得有些刺目。

云谣收回手,安静地站了会儿突然问他:“今日你放我走,日后会后悔吗?”

唐诀不暇思索:“会。”

云谣抬眸朝他看去,唐诀又道:“但我怕强留,会更悔。”

第199章 两消

唐诀早就明白,云谣不是强留在身边就能抓得住的人,他只需做得……对得起自己的真心即可。

云谣因他这句话晃了晃神,心中仿佛有些什么正在决堤,她怕决堤的情绪瞬间暴露,于是干脆转身,云谣看着霍城的城门,城门大开,一些能给得上银钱的人城门守卫便将他们放入城中,来日城中难民够多了,再将难民赶出来。

云谣不是难民,她身上的钱够她在姬国买一栋宅子,悠然过到死,这是唐诀给她的钱,就像是知道她说自己在姬国有个定情的男子是信口胡说的。

云谣走了几步,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乱,就在这个时候唐诀突然叫住了她:“谣儿!”

云谣回眸,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她的双眼睁大,定定地望着唐诀,唐诀就站在马车前,一张脸上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喜怒哀乐,仿佛整个人也成了驱壳,在云谣看向他后,他才察觉自己喊出了声,于是将马车上的水仙花捧过来对她道:“你喜欢这花,带去吧。”

云谣看着唐诀手上的那盆水仙花,她想起了在坞城的那个雨夜,雨打水仙几乎凋零,唐诀静静地坐在面对她窗户的长廊上,下巴微抬,透过薄雨望着她,他的身边有一株艳丽的冬红,实则发侧的扶手台上也有一盆娇丽的水仙。

从坞城过来的一路,她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看水仙,还是在看唐诀了。

“不必了。”云谣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摇头:“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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