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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穿了(103)

这人,云谣似乎看出了她是谁。

“素丹?”她问。

唐诀莞尔一笑,侧过脸朝她看过来,他的笑容与他作的画截然相反,一面幽暗,一面绚烂。

“聪明。”唐诀说。

云谣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停住了,又将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已经作完的鬼面上,云谣猛地吸了一口气,空中带着冰凉的雪花,一口气吸进之后她觉得心口稍微有些疼,这一刹那的疼转瞬即逝,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云谣还在看着唐诀,唐诀瞧出了她视线中有些木楞,趁着云谣这一瞬的出神,他突然俯身过去在云谣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云谣眨了眨眼睛,蜻蜓点水的吻带着片刻的柔软与温暖,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脸颊微红。

“醒了?”唐诀调侃她。

云谣撇嘴,看向自己画的那一张没有五官的小脸,想了想脑海中也浮不出谁的脸。众人假面之后的样子,她都不清楚,即便她对素丹厌恶,对桂儿失望,可这两人内心里的样貌云谣拼凑不出,所以这张脸也就作废了。

“我不会画。”云谣放下了手中的笔。

“你真善良。”唐诀忽而感叹一声。

云谣朝他看过去,问:“那你呢?”

唐诀顿了顿,目光微滞,云谣接着问:“你真实的一面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你也有装模作样的时候,你在他人面前多少都演过戏,那些我看得出来,那你现在呢?你现在的脸上也还戴着面具吗?”

唐诀将笔放下,手指略过方才画的鬼面,那张妖冶的脸上布上了贪婪。

不可否认,在云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唐诀的心口微妙地疼了一瞬,就像有人拿刀从里头剖开一般,而他的脸也几乎被这夹杂着大雪的风给冻僵了,笑容挤不出来,却也没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云谣见他不说话,往前凑了凑,喂了一声:“唐诀?”

瞳孔收缩,被叫的人回神,因为被唤名字而露出了笑容,唐诀道:“你看到的,就是我该有的样子了。”

云谣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怪,又夹杂着几分柔软与暧昧,紧接着就听见对方道:“叫我晗,以前母妃便如此唤我。”

第78章 .晗诀

唐诀不称自己为朕,而是称我。

云谣微微愣神,冷风吹过才有了反应,略微歪着头问:“晗?”

唐诀点头,牵起了她的手,两根笔扔进了墨桶里,将墨桶提起,显然是要带她离开的意思了。

“什么晗?”云谣见他没说话,有些焦急地问。

两人站在靠近宫门的这条路上,路并不宽敞,前后无人,白雪也未被大范围的破坏,天空初见白,东方铺着浅金色的微光,那一缕光芒透过皇城的屋檐洒下,落在这皑皑白雪之上。

唐诀朝东方望去,轻声道:“晗,为初升太阳之光,这个名字是母妃选,父皇定的,十二岁之前,他们一直如此唤朕,不过宫中变故太多,十二岁时朕被迫登基,懵懂无知,父皇临终前给朕改了名,从晗,到诀。”

诀,有高明之意,初生时的一抹东方微光不可能在这朝堂、深宫中活下去,所以才将他的名字改了,一改,意义变了,恐怕连唐诀的性格从那时起也变了吧。

“所以,你当上皇帝之后,就没人再叫你晗了?”云谣问他,两人穿过窄巷。

唐诀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事实上,从他母妃过世之后,就没人这么叫过他了。几位皇兄都叫他‘六弟’,就连父皇也叫他‘六儿’,晗这个字,除了母妃得宠的那几年父皇会挂在嘴边之外,恐怕也就在他咽气之前,从喉咙里轻轻吐过一声。

那一声不知是真的,还是唐诀的幻听。

谁都希望美好,谁都想要轻松地活在这世上,可是时局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他不得不把肩上的责任背起,也不得不在这漩涡之中改头换面。

从前他也天真不知愁滋味,不爱读书不爱习武,只喜欢拉着伴读满院子跑,去抓鸟,去斗蛐蛐儿,那些荒唐是早就死在过去的六皇子所为。当上皇帝之后他偷偷习武,将过去荒废了的一点一点地补回来,不欲人知,极力隐藏。

十二岁刚当上皇帝那段时间,他夜夜都能看见窗外有人窥视,那高高的帝王牢笼外,站了许多人,他只到他们的心口位置,只能抬着头看他们,一到晚间,整个儿殿外都是人,那些人扬起火把,说是在保护陛下,实则那窗纱上被人戳了一个个洞眼。

那些洞,是他们窥进来的眼,他们要盯着小皇帝的一言一行,要知道这位新君,到底是真的怕鬼,还是装疯保命。

所以他渐渐也就不喜欢光亮了,若能不点灯,便不点,至少让里头暗一些,那些眼才看得不那么清晰,他们看到的不多,他能做到的就更多。

回想起那些不算愉快的时光,唐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双眸低垂,最终将云谣拉出了窄巷,两人回到了雁书楼旁。

唐诀回头看了一眼,窄巷里来回的两排脚印将路中间踩出了一个深深的雪坑,而升起的太阳照在前往宫门的那条路上,光芒洒在了宫墙的鬼脸之上,唯有这窄巷,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心思,必须藏在黑暗里,谁也不能窥到。

云谣突然打了个喷嚏,唐诀朝她看过去,瞧见她鼻子下头挂了点儿水一样的鼻涕,顿时皱眉,然后将墨桶放下,抬起袖子往她的脸上胡乱地擦了擦。

云谣刚从怀里掏出手帕还没用上,被唐诀用袖子一通乱擦,顿时道:“冷、冷!你的袖子好冰啊。”

唐诀收手,声音略微压下来道:“回去吧,这天着实太冷了,晨露未干又下了大雪,是朕思虑不周拉你来作画,而且……你也不是个能作画的人。”

云谣朝他瞥了一眼,眼神中有些无奈,在雁书楼等候的尚公公小刘子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声音立刻走过来,该拿的东西他们拿着,纸伞撑起,遮蔽了两人顶上的大雪。

云谣说:“若让我画花儿,画鸟儿,我或许还能画出个样子来,可是叫我画鬼,不是谁都有这天赋的啊。”

唐诀不说话,只是朝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云谣被戳得往后退了一步,赶忙笑着蹦了两下凑过去,然后提起了唐诀的袖子,自己冰冷的手顺着唐诀的广袖里头探了进去,手指贴着他的手腕往上钻,唐诀顿时缩着胳膊嘶了一声。

云谣的袖子撸到了手腕,而她的手也探到了唐诀的手肘处,露出了对方一截细嫩的皮肤,几片白雪吹在了上头,唐诀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略微扬声道:“胡闹!”

“不要这么严肃嘛,大不了我也冰一冰。”云谣说着,开始撸自己的袖子,唐诀赶忙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手臂遮住,又扬声道:“藏好!”

见他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云谣便觉得好笑,唐诀看恶作剧的女子还笑起来了,便道:“你说你,三餐不按量吃,鞋子不好好穿,现在天上还飘着雪呢非要露胳膊,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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