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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72)+番外

地下城能借着钟楼的存在俯瞰全局,没必要用狼首的身体爬上来看风景。塔砂并非来登高望远,不如说训练的成分还大一点。这几个月来她的训练一直没停下,箭术依旧平平,身手却有了极大长进,至少能从钟楼外围一口气爬到顶上了。

“你想家吗?”塔砂问。

“深渊那破地方有什么好想的。”维克多没好气地说,“你想家了?哈,一个想家的地下城,你都没见过深渊。”

塔砂的家当然不是深渊,而是另一个世界。节日的气氛让她稍微有些感慨,但只是一点感触,并没有多沉重的乡愁。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有无尽可能。在她野心勃勃的蓝图当中,没有伤春悲秋的位置。

身后传来风声,塔砂并不回头,只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到这儿来。”

戴着兜帽的兽耳少女在塔砂身边坐下,她的表情相当纠结,不用窃听塔砂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我不想下去了。”玛丽昂终于憋出话来,“我讨厌他们看我。”

塔砂要求匠矮人和亚马逊人定期去人类城镇交易,也要求玛丽昂去。她服从了,只是每一次都非常焦躁。在这个新年夜,塔砂建议玛丽昂别闷在地下城里——对这个听话的少女来说,建议和命令的效果一样。

“为什么呢?”塔砂问,“玛丽昂这么可爱。”

玛丽昂脸颊上浮出两团红晕,皮肤看上去又深了一个色号。她摸了摸鼻子,恨恨地说:“才不要他们看,他们没安好心!”

混血兽人比精灵常见得多,情况更糟,因为人们已经习惯把这些长着兽耳或尾巴的异族蔑称为半兽,把他们当做奴隶看待。一双兽耳经常会招致恶意的目光,玛丽昂一直讨厌人类盯着她的耳朵看,单纯的注视也会让她神经过敏。

“你想回地下吗?”塔砂问。

玛丽昂点点头。

“可是,明明是别人粗鲁无礼,凭什么反而是要你躲起来?”塔砂又说。

玛丽昂圆睁着眼睛,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吗?不,我觉得玛丽昂非常美丽。”塔砂说着,摘掉玛丽昂的兜帽,“你也是这片大陆的子女,狼的后裔,你父母的孩子,你配挺胸抬头在在任何地方,没有什么必须隐藏。如果他们看你,那便让他们看,就如你看着他们;如果他们无礼,那便让他们学会礼貌,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我会给予你‘公正’。”

玛丽昂在微微发抖,尽管她说不出自己在激动什么。

“玛丽昂,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你走进人类的城镇?”塔砂又说。

狼人少女勉强动起脑子,说:“您……想让他们习惯我的存在?”

“我不是在展示你。”塔砂笑起来,“这是一场演练,一场注定要放到更广阔地域的演练。玛丽昂,看看下面。”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食物的香味和欢声笑语飘散在大街小巷。撒罗的牧师依旧打扮得像只盛装白兔——那顶帽子已经戴对了,然而那个绰号已经拿不下来了——他的禁食劝解引起一片嘘声,但至少没人上去抓他,只有吃糖的孩子跟他较劲。远方森林中有篝火和火把的光亮,塔砂与玛丽昂共享视野,她们看见亚马逊人与士兵齐声歌唱。当钟楼敲响十二点的钟声,所有人互相祝福。有个喝醉的士兵抱着树大喊“新年快乐”,被抱着的橡树刚巧结束了漫长的沉睡,它睁开一只眼睛,说:“也祝你新年快乐。”

“哇哦,我好像真的喝醉了。”士兵嘀咕着,呵呵傻笑,“新年好哇木头!”

那是一副……无法归纳的热闹场景。

玛丽昂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仍然一窍不通。她转回头,对上白骨眼窝中闪烁的火。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发生在埃瑞安的每个角落。”她的主人这样说,“终有一天,玛丽昂,你能在埃瑞安的每座城市中昂首阔步,不用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狼人少女想象不出来,她没办法看那么远,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玛丽昂想,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这位大人所能看到的未来,一定、一定是个极其美丽的新世界。

第42章

在这一天夜晚,最北边的瞭望塔发现了一场骚乱。

降雪已经停下了,银白色的积雪让夜晚明亮得像凌晨。在月亮爬上中天之前,一声巨响打破了北方哨卡附近的寂静,紧接着一连串巨响纷沓而至。雪堆与路障被气流打碎再卷起,如同巨浪在礁石上拍碎,白色粉末涌出数十米的距离。叫喊声被掩盖在一连串的轰隆破碎声中,在扬起的雪片还未落下的时候,高头大马冲出了雪幕。

两匹,三匹……足足六匹马两两并行,疾驰如风,水勒缰连着身后巨大的马车。它从雪片和路障碎片中徒然冲出,仿佛从天而降,让人想到童话故事里在半空中变形完毕的南瓜马车。若非马夫正拼命挥动着皮鞭,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人也一脸紧张,这个充满混搭风的场景说不定会显得有点滑稽。

哨卡爆炸了,那种轰鸣和爆裂只能让人想到爆炸,要不然就是奇幻世界里与爆炸相似的魔法。高高竖起的路障被夷为平地,前方的壕沟被路障填上,有计划地架起一座临时桥梁,能容多轮马车飞快地驶过。木板在马车的后轮经过时垮塌,马儿在嘶鸣中狂奔,将下陷的车子拖了上来。上述场景惊险得好似一部有爆炸有追击的大片,可其中的主角,那辆马车,却极具童话的气息。

它大得像一间小屋,有很多个弯曲向上的角——不是能威吓人的尖刺,而是那种圆润弧度、仿佛奶油尖的装饰。整个马车被涂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红白相间,黄绿装点,让人想到草莓牛奶糖,最瞎的色盲都不会用这种涂色当战略伪装。马车四角甚至悬挂着铃铛,随着车子的晃动叮叮当当作响。这浮夸的马车在白雪中行驶,像黑夜里的信号灯一样闪亮。

理所当然地,追兵黏了上来。

马车冲出后不久,一片混乱的哨卡就反应了过来,开始有骑兵冲出关卡,战马飞跃过前方的壕沟。六匹健壮的马和几只巨大的轮子让马车速度很快,但它的速度终究不能和骑兵相比。时间差拉开的距离被慢慢缩短,而塔砂调动的军队来得还没那么快。正当她考虑是否要自己出马时,马车周围的骑手主动慢了下来。

六匹马拉动的马车并非唯一从缺口中冲出来的成员,除了马车本体外,周围还围绕着零星骑手,只是和马车相比不太显眼罢了。此时,一个骑手率先掉了头,向追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跟的最紧的那个骑兵,忽然从马上掉了下来。

哨卡附近有很长一段隔离带,草木全被烧掉,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瞭望塔,最北边的瞭望塔距离事发现场也有颇远的距离。塔砂远远望去,一时没发现骑手用了什么武器。等在周围待机的幽灵姗姗来迟,她才发现骑手使用的不是什么远程武器,而是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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