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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67)+番外

“赞美撒罗!”

人们会意地喊道,学着他说了几句拗口的祈祷词。于是塞缪尔矜持地笑起来,脸上洋溢着成功传教的满足,伸手扬起骄阳之杖。

骄阳之杖在他手中光芒万丈时,士兵们鼓起掌来,亚马逊人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这周过去的时候,有个士兵给好奇的亚马逊少年递了一支卷烟。尽管咳嗽不止的少年被妈妈揍了脑袋还抢了烟,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是远远地扔给士兵一支木笛,作为卷烟的谢礼。

第二周后半,午餐多了一道很香的鸡汤,一个亚马逊战士这天刚好很饿,排队时挤得太前面,忘了和前面的士兵保持“阵营半米距离(某种在塔砂看来和三八线一样幼稚的午餐排队规则)”。她渴望地伸着脖子往前面看了一会儿,前面的人突然说:“闻起来真棒,我打赌他们加了香草豆。”

亚马逊人这才意识自己靠得太近了,但亚马逊人从不临阵脱逃。于是她装作什么问题也没有,模糊地“嗯”了一声。

“唉,我超喜欢香草豆。他们怎么弄到的,镇上都没得卖了,那群狗日的东西封了北边的路,要买都买不到。狗逼北方佬。”士兵继续头也不回地说。

亚马逊人挣扎了整整半分钟,因为她也很喜欢香草豆,她的父母和姐妹都不喜欢。好吧,说一句话又会怎么样呢?对方都说这么多句了,要输也是对面输。这样想着,她尽可能不在乎地说:“香草豆是不错。”

士兵惊讶地回了一下头,显然他刚发现站在身后的不是哪个战友。他想起和同僚们吹牛皮时说的话,这群大兵喝上头时都爱吹嘘自己见了可怕的亚马逊娘们会如何勇敢,如何用人类的绝妙口才让她们气急败坏。但这感觉不太对,他是说,在午餐时间,对香草豆同好毫无来由地口出恶言啥的。士兵苦恼地挠了挠头皮,张开嘴,闭上,张开嘴……

“你到底要说什么?”身后的女人抱起了胳膊,怀疑地看着士兵,“干脆点!”

在正午的阳光下,她美丽得像一柄出鞘的剑。

“呃,”士兵说,“香草豆超赞的。”

第40章

在安加索森林的两支施工队渐渐开始和对方交谈时,红桉县和鹿角镇的状况也在改变。

摊位上的食物换了新品种。

摆放在摊位上的不仅有牛奶、面包、烤肉和白瓜,每一天还会附加一些新的食品。昨天小盒子里装着一排洁白的蛋,个头比鸡蛋大上两圈;今天他们就把处理好的肥美鱼肉拍上案板,鱼皮的色泽新鲜诱人,横切面上的鱼肉有着粉嫩的肌理。矮个子将砧板连同上面的鱼一起举起展示,他的手和身体这么短,就和小孩子抱鱼的效果一样,让那条鱼显得格外巨大。

不少人都对此垂涎三尺,自从森林被封闭,顺流而下的鱼儿也留在了过去。埃瑞安东南角临着海,但十几公里外的海岸陡峭凶险,渔船扔下去会在暗礁上拍成碎片,最有水性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次次能安然上来,更别说礁石附近住的海雕还对所有竞争对手相当不友好了。在过去,大海从不是这附近获取鱼肉的固定场所。

安加索森林里曾有一片湖泊,有一片能打鱼、摸鸟蛋、摘野菜水草的湿地。一条河流流经森林,在枯水期也流水淙淙。每年夏末秋初,一种红斑鳟鱼会趁着河流的丰水期逆流而上,它们跳跃出海面,跳上在涨潮时显得没那么高不可攀的瀑布,一路游回出生地产卵。这对沿途的棕熊和人类来说,都是一年一度的盛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湿地已与其他废墟融为一体,现在是开宴的季节,但河流与安加索森林一起灰飞烟灭。魔导炮和枯萎诅咒的交替洗礼彻底毁掉了那条幸存过无数干旱年份的河流,沿途准备冬眠的熊注定要挨饿,如果它们还没有死于战火。红斑鳟鱼找不到洄游的道路,带着满腹鱼卵的成鱼无从归去,远方河流中长成型的鱼苗无从归来。至少最近,至少这片地区,这种养活了诸多生灵的美味鱼种销声匿迹。

也只有异种的神奇摊位上,还能看到这种东西。

人们以顽强的不信任感控制了自己上前交换的步子,到了第二天,鱼便不出现了,不少人发出了惋惜的叹气。每天增加的食物都不尽相同,不定期重复一轮,这种“限定贩卖”的感觉越发让人心痒难耐。等下次好不容易再轮到鱼肉,挣扎的表情出现在一大片人的脸上。和大减价时一样,感觉不买就亏了。

可是异种的摊位不收人类的货币。

他们只收一种被称作“矮钱”的玩意,全是他们在士兵劳动结算时自己发出去的。居民们从一些士兵手中借来看过,这种金属货币只有指甲盖大小,每一个都有着繁复的凹凸纹路,像个奇特的工艺品,根本没法仿造。忍不住想要进行交易的人又被“无法用金钱购买”这事挡了一挡,他们愿意付钱了,却还不太敢或不太情愿参与异种的工作,和异种一起劳动。

这周过去时,参与异种劳动的士兵依旧毫发无损。本身就干着卖力气活计的人远远看着他们搬东西,不免觉得自己也能胜任。这时摊位上的食物又更新了一次,之前还是最基础的食物和食材,之后,有个胖胖的厨娘卷着袖子来到了摊位上。

红桉县的人作证,那厨娘是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摊位里的。她穿着厨师常穿的袍子,系着围裙,戴着袖套,头上还有顶主妇们烹饪时戴的头巾——这种头巾帽能把头发全部包进去,避免发丝掉进菜里。这位厨娘胖乎乎的,面善得像你从未搭过话的邻居,因此当她一路说着“借过”穿越围观的人群,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靠近,更别提为她的经过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她靠近异种的摊位时,还有人好心地想叫住她来着。

厨娘在人们吃惊的目光中矮身钻进摊位里面,和那儿的异种们打招呼。人群在吃惊中嗡嗡出声,“这也太像人了!”他们抱怨,“一点都看不出来!装得像个真厨子似的!”

可她还真是个厨师。

厨娘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一把手,她擦掉手上的水珠,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泰然自若地开始做菜。

烹饪可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只要厨子手艺够好。

她的手指胖得像面团,用起刀来却一点不含糊。刷刷两刀便去掉了蔬菜上不可食用的部分,接着横切,纵切,利落地一抹,下锅,用时不过一两秒。她在罗列着各式厨具的长条案板间轻盈地来回,动一动锅子,拨一下火,搅一搅汤,像只时不时落下的蝴蝶——在她开始烹饪前,你绝对没法想象自己会把蝴蝶与一个两百斤的中年妇女挂钩。

火舌舔舐着铁锅底部,食材在其中跳跃,发出诱人的声响,油脂从肉块中溢出,在青翠的叶片上染开。土豆和萝卜只用切成大小适当的几块,调味香料则要细切,菜刀扣在案板上的声音连成一片,那不知名的深色块茎便像变魔术似的成了薄如蝉翼的小片,在厨娘收刀完工后才解体分离,变成一种琥珀色的薄片。她将香料均匀地洒在好几个同时开工的锅子里,将巨大的铁锅向上一颠,其中的食材和汤汁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重新落回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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