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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166)+番外

“这就说来话长了。”维克多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长话短说。”

“你不先离开这里?我看再过不久这儿就可能塌掉。”

“有根肋骨刺破了我的肺叶,需要时间愈合,我起不来而且痛得要命。”塔砂没好气地说,“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非要在这里跟你聊天?”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马上感谢我?”维克多震惊地说。

立刻,塔砂真诚地表彰了他的劳苦功高,只因为维克多听上去太可怜了。

地下城之书臭着脸收下了夸奖,开始解释塔砂遇见的那个幻境。

总之,那严格来说不是个幻境。

那是维克多的灵魂内部。

小道周围传来刻骨的阴冷,覆着鳞片的生物擦过她的脚踝,耳边传来嘶嘶低语——这样的环境,她居然会下意识认为周围是儿时经常路过的芦苇塘,只能说那时候脑子果然不太清醒吧。被卷入其中时塔砂浑浑噩噩,如今被维克多一提醒,塔砂想起了此处的既视感从而来。

她曾通过链接搜寻维克多的灵魂,那感觉就如同进入一条漆黑的小道,第一次探索就在半途被排除出来。或许那时候她就应当对此有个明确的认识:即使是维克多这样受创严重的大恶魔,他的灵魂也绝非塔砂可以轻易接触的。

是维克多亲手领她进入,容许她在他的灵魂当中徜徉。但即使从现在的维克多这里得到了权限,塔砂也没能一路顺风。

“我曾经在自己的灵魂当中布置了法术。”维克多说,“任何进入者都会遇到‘他’——我的某个灵魂碎片,可以说是施展这个法术时期的我。”

大恶魔只信任自己,他分割出一个投影,作为自身灵魂的守卫者。“他”就像身体中的白细胞,会借助主场优势迷惑任何入侵者,然后使用最恰当的方法杀死对方,让敌人成为自身的养料。

所以进入其中的塔砂才会浑浑噩噩,倘若她最终没能下狠手把自己抽离出来,而是在“维克多”的引诱(那的的确确是一个隐秘的谋杀邀请)下攻击了他,那么正中恶魔下怀,她将迷失在幻境中,渐渐失去自身灵魂的主导权。

“那是个恒定好的法术,我也不能拆掉它。”维克多说,“如果你攻击了他,他会吞噬你,然后我因为攻击契约对象而玩完,这种连锁反应的死法简直太可笑了。”

“不能撤销?你当初就没想过今后遇到我这种情况吗?”塔砂说。

“大恶魔不可能邀请别人进入灵魂,入侵者必然都是敌人。我曾被他们称作‘永远有一条后路的大恶魔’……尽管现在有很多后手我自己根本不记得了,都是灵魂损伤的错。”维克多痛苦地叹了口气,“当然,我万万没想过自己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曾经的大恶魔维克多在千百年前为自己的灵魂设置了隐秘的保险丝,的确,如果灵魂上的保险丝可以撤销,要是不幸被控制自行撤销防线,那它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隐藏在自身灵魂中的大恶魔悄悄引领塔砂前行,他利用了塔砂的信任,操纵了塔砂的盲点,将她带去最富有戾气的部分。他不着痕迹地将恶意杀意混入授课当中,仿佛夏娃耳边低语的毒蛇,像个亲切的食人心理医生,在帮助塔砂对抗怪物灵魂污染的同时,偷偷作着与它相似的事。

只是,就像高明的骗术也很难骗到无欲无求的人一样,塔砂凭借自身的意志醒了过来。

“永远有后手的维克多”?在亲身体验过对方举重若轻的陷阱后,塔砂终于体会到了曾经的大恶魔在智力上的危险性。不过听他说自己都不记得后手,又不免觉得好笑——听起来像秋天乱埋松果的松鼠似的,机智地埋了一大堆,最后找不到,结果为他人做了嫁衣,储备粮变成了植树造林。

“之前对我说别输的人就是现在的你?”塔砂问。

“是啊。”

“真看不出来。”塔砂默默望着那本书。

“你对我究竟有什么偏见?!”维克多怒道。

“对了,那些真的是你过去在主物质位面的感觉?”塔砂迅速换了话题,“那些对灵魂的渴望,对主物质位面的蠢蠢欲动……所有恶魔真的如此感受,还是它只是那个你的骗术之一?”

“所有深渊意志笼罩的造物在地上都这样。”

“即使现在?”

“现在……不了。”维克多犹豫了一下,“因为我受了伤,大概。怎么了?”

“突然有点佩服你。”

“什么?”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体验,我就差点变成无差别杀戮狂。”塔砂坦率地承认道,“你无时不刻地承受着那种渴望,却依然选择储存灵魂而不是吞噬它们,了不起的自制力。”

维克多哼了一声,像在说“那当然”。

头一次,塔砂对深渊物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明明是充斥着混沌与各种恶意存在,他们来到地面上时却没有一刻不停地杀戮,从这方面看,大恶魔的自制力居然比普通人更好。那种杀戮的共性是因为深渊意志吗?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想从脑中流过,不太能抓住。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别太天真了。”维克多说,“低等的深渊造物一来到地上就会大肆杀戮,不需要督军。我能保持理智,只是因为我强大到能用理智抑制本能而已。大恶魔需要吞噬无数竞争者才能爬到金字塔顶端,我花这么长时间来到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为了做漫长时光里一直在做的事。”

这话难得地正经,塔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三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邪恶恶魔,在某些地方,却意外与塔砂相似。

力量若只用来毁灭,那如同焚琴煮鹤。

肺部的伤口已经愈合。

塔砂站了起来,望着震动越来越频繁的天顶。与魔法阵结合的华美浮雕已经看不出原型,当凝固时光的结界破碎,地宫中的时光重新流动起来。远处已经有通道开始坍塌,塔砂奔跑起来,在这里的财宝被掩埋之前,她还有东西可以拿走。

——————————

泰伦斯发出一声暴喝,板斧架住了钢铁魔像的拳头。

自然之心的洗礼让这位兽人战士变得更加强壮,他肌肉虬扎,青筋暴起,战吼划破天际,身躯巍然不动。他的双腿扎着马步,重心放低,敦实的身躯抵抗住了高大的魔像,这战士架住了魔像的攻击,双脚深深陷入泥地。

钢铁魔像的拳头被卡死在了板斧下,脑袋上的晶石光芒微微闪烁。要是继续僵持不下,或许战士的血肉之躯比不过钢铁的力量,但这里是战场,泰伦斯并非孤身一人。

弓弦弹动一声连着一声,响成一片,如蜂群振翅。皎洁的月光之下,弓箭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短弓射速比长弓更快,虽然力道不如后者,但若缩短距离,一样威力惊人。战士封锁了魔像的行动,于是身后的弓箭手没有后顾之忧,得以多发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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