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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154)+番外

女巫可能真的不在附近,但她需要一个媒介才能在此处施法。那可能是一个凭依,一个分身或别的什么,无关紧要,因为只要有一部分在附近,塔砂就能抓住她的尾巴。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中浮现,由扁平变得鼓胀,最终像熟透的果实轰然炸开,坍塌成无数只老鼠。红眼睛的硕鼠四散而逃,胆大包天地向塔砂冲来,塔砂翅膀一扇,劲风便将这群恶兽拍飞出去。但那地方仿佛多出个黑洞,从中冒出来的老鼠源源不断,没完没了,前仆后继。龙翼上的倒钩钉入地下室的木头柱子上,塔砂背对柱子刷地向上爬去,像只利用爪钩攀爬的蝙蝠。

一声尖叫在地下室门口响起。

地下室的门依然开着,只是被影子吞没,本不该有人找到入口罢了。

女巫的影子顿了一顿,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只阴影构成的大手向门口劈头盖脸地推去,但在入口被阻拦之前,门口的人已经掉了进来。

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狼狈不堪,跳个不停,为满地的老鼠持续不断地发出尖叫。“老鼠!”她惊恐万状地喊道,看上去快要被这情景逼疯了,“好多老鼠!啊啊啊啊啊!”

阿比盖尔的声音在一只硕鼠蹿过脚背时完全变调,最后她歇斯底里地抱着头大喊起来,地下室中的老鼠与闲置的杂物在这一刻静止,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起悬浮起来。接着,无根的鬼火在半空中燃起,将所有东西一并点着。

意外之喜啊,塔砂想。真是没想到,阴影女巫的女儿,却有着火焰的天赋。

以阿比盖尔为中心,火焰像一朵绽放的红莲,火光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紧闭双眼的少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觉,布满火焰的地下室中唯有她脚下那一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烟火。悬挂在柱上的塔砂对火焰的热度毫不在意,龙属性的躯体有着极强的破法属性和抗热抗火能力,这是她敢于直接对上女巫的资本之一。室内只剩下一小片无法驱散的阴影,在火焰的下一次跳动之前,女巫的影子分身猛然膨胀。

红色的烈火来时声势浩大,去时悄无声息。没有被水扑灭的吱吱声,没有半点波澜起伏,满室烈火就这么消失了,仿佛阴影的巨口冲破水面,吞没了水上的红莲。

阿比盖尔随之倒了下来。

阴影在火焰离去时卷土重来,无数触手卷向少女的双脚,却有人比它们更快。塔砂合身下扑,像只跳下树的安加索狮,双手一把捞起了少女摇摇欲坠的身躯。

沙沙作响不再动弹,黑暗中投来带着怒气的目光。

“我发现一件事……”维克多吃吃笑起来。

维克多在塔砂脑中耳语,他带着笑意的诉说宣告了这一场胜利。塔砂彻底平静下来,她知道,在女巫这一战上,她已经赢了。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公布地聊一聊了。”塔砂说道。

她的胳膊环着不省人事的少女,像在呵护一只坠落的鸟儿,但一只手却搭在鸟儿纤细的脖颈上,那里的骨头可不像龙骨一样结实,只要轻轻一按……

“你想知道什么?”女巫森冷地说,

女巫就是女巫,并不是女性法师。

法师是一种“通过一定学习可以运用法术作战和生活”的职业者的称呼,他们可以是男是女,是人或非人。但女巫不一样,她们的起源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两件事可以确定:女巫并非人类,她们是一个单独的种族,与任何异族相交生下的孩子都只会是女巫;她们传承的知识全部大多关于如何制造魔药(各种迷情剂与能导致离奇死法的毒药享誉埃瑞安),至于如何使用魔法?那根本不需要学习。

女巫是天生的施法者。

她们不必像法师一样拜师学艺,辛苦地背诵、理解、学习。每个女巫都会在青春期来临的前后觉醒自己的能力,分成几个大类(比如阴影女巫,火焰女巫,诸如此类),在各自的领域上事半功倍一日千里,在其他领域的法术上则近乎一窍不通,不必选择也无法选择。

塔砂大半夜绕着旅店破坏法阵节点的行为并非无人知晓,好奇心旺盛、爱幻想也爱冒险的阿比盖尔悄悄跟上了她,而塔砂没打算甩掉店主的女儿。如果那个隐藏的施法者守护这间旅社,店老板的女儿很有可能在他或她的庇护范围内,带上这个自行跟上的人质有利无弊,反正她本来就打算将施法者引出来。在发现布置守护阵法的人是一名女巫之后,塔砂便有了一些猜测与计划。

那个守护法阵,搞不好不是用来对外的。

法阵的原理是分解能量,在法阵范围内使用魔法也好,使用功率巨大的魔导武器也好,一切攻击都会在完成之前被分解,无法真正释放。没人能对法阵内的人使用魔法攻击,同样,法阵内的任何人也用不出魔法。

所以没人会暴露,研究故纸堆的考据宅埃德温不会知道自己有多正确,他使用不出一个火花术,法术在他这里就只是个故事;不断成长的阿比盖尔向往着魔法,却自认与之无缘,她长到十七岁依然不知道,魔法就在她的血管中流淌。

阿比盖尔是女巫的女儿。

她注定当不成法师,女巫和法师的运行机制截然不同,后者的法术是精密逻辑运行的结果,前者的则是直觉、感知、情绪等等事物的产物,天生游鱼没必要钻研泳姿。她无须也不能学习法术,但她一开始就握着魔法世界的入场券。阿比盖尔只需要等待时间到来,大门打开,然后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守护法阵的节点一个个拆开,到如今已经分崩离析。二楼走廊的尽头,熬夜未眠的埃德温感到一阵轻松,他不解地看了看窗外,明月似乎比方才更明亮。笼罩了整个旅馆的“抽风机”已经被关掉,此后魔法与能量可以积累,只要再尝试一次施法,一事无成的作家就将迈入法师学徒的领域。十七岁的阿比盖尔在今日第一次解放了血脉,火焰法术的奥秘将在随后数十年中一点点开启,她注定要在这一领域大放异彩。

“对,是我给了埃德温法术书,没什么理由,有趣罢了。”女巫兴趣缺缺地说,拨弄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这倒是很好理解了,同为施法者却本质截然不同的法师和女巫一直相看两相厌。法师认为女巫是靠天赋吃饭的野蛮生物,认为后者的法术难以自行选择搭配,远远比不上法师睿智。女巫认为法师是不受魔法眷顾的弱者,她们讥笑前者疲于奔命才能完成对女巫来说像呼吸一样容易的施法。他们是理性与感性,推理与直觉,秩序与自由……在两者存在的成千上百年里争执不休。

如今法师销声匿迹,女巫得到了一本法术书,她将之交给一个看上去像法师的小说家,可以说是一桩恶作剧式的报复。难怪在她的误导下,法师的支持者用过去的蔑称来自我介绍。

有很多问题可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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