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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59)+番外

备选的姑爷,大多是些寒门学子,总之都是些门第出身不好的,继母高高兴兴地跟她父亲说,府里多多的添些嫁妆,到了姑爷家里,谁也不敢慢待了,比之那些贵门子弟,不知道要好多少。

可继

妹却是嫁了世子爷的。

景春只是一笑置之,还没这刚救出来的小奴隶让她兴致高。

她自己住一个院子。

知道她从不留情面,平时谁也不敢来打搅她,可院里的小厮丫鬟,也不敢隐瞒多了个孩子的事,去和老爷夫人说,小姐赎回来个小奴隶,日日同吃同住,还让那小奴隶叫母亲。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边养个丫头就罢了,却唤母亲是个什么事,哪天传出去,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私生女。

父亲遣人来痛斥她一顿,顺便叫人把这丫头发卖了。

她说:“谁敢,我现下就找根绳吊死。”

父亲拿她没办法。

父亲和继母千挑万选了姑爷,那姑爷今年刚进仕,封了个芝麻大的小官,据说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

叫人来请示,她连看也没有看,只说了句:“随便罢。”

婚期就这么定下了。

她说,要带着女儿L初一出嫁。

父亲气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偏过头,只是看着继母说了句:“母亲为我添了厚妆,谅姑爷家里也不敢说什么。”

继母神色一僵,知道她那天是听到了,故意寒碜她,嗫嚅说了句:“老爷,罢了。”

左右也管不住,早早物色郎婿,也不过是想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

随便她折腾吧。

父亲对她生母有愧,看她执着,也便不说什么了。

话递到那呆子周郎耳朵里,对方倒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出嫁那天,婚仪颇俭约,继母说,那周家是普通人家,太过铺张浪费,会显得不大好看。

景春什么也没说,她是被轮椅推出闺阁的。

她知道继母其实想说的是:“这瘸腿的残疾,有人肯要已经是不错了,还奢求什么。”

轿子里,初一紧紧握着她的手,脑袋贴在她的胳膊,一声一声唤她母亲。

像是害怕她把她丢了。

她也抬手抚摸她的脑袋,仿佛这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那周郎单名一个茂字。

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俊逸不凡。

新娘子下轿是他抱下来的,小心放

在轮椅上。

他转过头去抱那孩子的时候,周府门前迎亲和围观的人都沉默了。

丞相府的残疾千金,还带着个孩子。

带了便带了,还放进送亲的轿子里。

这不是成心打那周家的脸吗?

未免欺人太甚了。

周茂却什么也没有说,伸手去抱那孩子。

初一抱住周茂的脖子,脆生生叫了句:“父亲。”

周茂狠狠愣了愣。

周围人更沉默了,仿佛那两个字是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湖心,溅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

谁教的?

莫不是羞辱人来的。

周茂把孩子抱下来,却是应了声:“嗯。”

放下的时候,他甚至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初一高兴地抱了抱他的大腿。

就连景春都不由愣住了,侧头看了他一眼,和他对上了目光。

他的眼神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深深凝望着她。

景春心头一颤,别过了目光。

拜堂成亲的仪式很简单,因着她的腿实在不便,被人摆弄来摆弄去,很快她就摆了脸色,仿佛随时都要发火。

那夜里周茂回了房,喝了些酒,却并不算醉,进去第一件事,却是叫人打了水来给她泡脚,他亲自伺候着,跟她道歉:“今日辛苦娘子了。”

景春的下半截腿根本不能动,她只能任由她摆布,她眼神里有不解,还有没来由的屈辱和怒气:“我叫你碰我了吗?”

周茂抬起头,沉沉看她,那眼神当真幽深不可捉摸,他说:“那娘子罚我就是了。”

景春习惯了周围人对她言听计从,下人见了她,总是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她觉得可能自己孤僻惯了心理都生出些病态来。

所以她看到初一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她看着周茂,生出几l分怒意,她的双腿并非毫无知觉,只是不能动,但还是会觉得冷觉得热,会疼痛,会难受,但此刻被他握在掌心,却是被温柔小心地擦洗着。

她心里生出几l分异样的感触来,但还是冷冷说了句:“那你今晚睡外头吧!”

他愣了愣:“新婚夜传出

去怕是不大好,我睡地上行吗?”

景春不说话,他便当她默认了。

他帮她铺好床铺,兀自又抱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吹熄了烛火,睡下了,说:“娘子晚上要起来,唤我即可。”

第二日,他早早就起了,带着初一在书房习字。

好几l日,景春都不大给他面子,晚上不让他睡床上,吃饭不与他同席,就连回门,都不许他跟着。

他母亲终于看不下去,偷偷来求她,说看在茂儿L几l次三番托媒人求娶的份儿L上,便给他些好脸色吧!

她怔住:“求娶?”

周母抹着泪,说:“老身也知道是我们高攀您了,可茂儿L实在是一片痴心,不曾慢待分毫,便是初一,旁人都笑话他,他也当自己孩子照看着,十分尽心尽力。”

初一跟着周茂去了街上买东西,回来满手提着玩具,见了景春,扑进她怀里:“父亲买给我的。”

景春抚摸她的脑袋:“初一喜欢父亲?”

初一狠狠点头:“喜欢。”

这夜里,周茂熟练地打地铺,景春终于开了尊口:“床上来睡吧!”

周茂似是没听懂,好半天才应了声:“来了。”

景春背对他,仍旧没法彻底放下身段,只说:“勿要挨着我睡。”

周茂应了声:“嗯。”

可他睡着了,却满手满怀从后头抱住她。

她欲要发作,扭头却见他眉头深拧,似乎是做了噩梦,并没有醒。

景春便懒得理会他,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可闭上眼,那手臂却仿佛极有存在感,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他又是早早起,读书、习字,带着初一,顺便教她认字读书。

那孩子却并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从书上看到了什么,拿着各种东西添来添去,制成了火药,把院子炸了个七零八落。

惊动了巡防营的人,差点来把她和周家人都抓走审问。

景春以为周茂会发火,但是他并没有,他默默地收拾着院子,和被炸毁的半边墙,忙碌到晚上,上了床,筋疲力竭,却还是替她揉了揉腿。

躺下的时候,几l乎是闭眼就睡了。

翌日早

上,他照旧带初一去读书。

景春问他:“你很喜欢孩子?”

餐桌上,她吃饭,他在一旁伺候她吃饭。

仿佛他是她的下人。

他闻言只沉默说了句:“我只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