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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谎言(126)+番外

现在在这一刻,忽然有一阵海一样的愧疚汹涌地淹没了他,海浪中翻涌着他不愿正视,也不愿承认的细微的疼痛。

最后金恪轻轻地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游隼压低帽子。“那我走了。”

金恪也起身。“我送你。”

游隼止住。“不用。”

金恪没动。“你去哪。”

游隼重申。“我自己走。”

金恪仍没动。“你去哪。”

金恪挡在他前面,游隼压迫性地逼近金恪。“我说,我自己走,不要问我去哪。让让。”

他要推开金恪肩膀的手被金恪的手轻轻握住。他正要挣开,碰触到了金恪手掌粗糙的纱布,和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天气下冰冷的手温。

游隼的手臂肌肉痉挛般的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没再挣开,只是把手缩回来。“别的地方还疼吗?”

“还行。”

游隼的嘴张了张,要说“对不起”的口型没有吐出声音来。他闷闷道:“这几天好好休息。”

“你去哪。”金恪说,“我送你。”

游隼转头刚要朝饮品店柜台走过去,又不动了。神情藏在压低的帽檐里。“自己去结账,我在这等你。”

庭院桌下,金恪裹住纱布的手轻轻碰了下游隼的手,两三根瘦长的手指勾连住另一只手的。“陪我一起。”

对峙。沉默。

半刻后,游隼迅速把手揣回了衣兜,头也没回地掉头走了。

“过来。结快点,我赶下一场约。”

两个人上了车。一个主驾驶,一个副驾驶。

游隼刚要系安全带,眼光瞟到金恪两边都挂彩裹了纱布的手。

“要不换换?”他言简意赅道,“你坐副驾,我来开。”

金恪斜了他一眼,启动了发动机。“算了吧,让脱臼刚安回来的手摸方向盘,还不如我自己来。”

“……”游大少爷恨恨地小声道,“不识抬举。”

“那是我做得不对了,对不起咯。”金恪淡淡道,“是我不识好歹,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怎么听怎么耳熟。

十分钟前,游大少爷不刚在饮品店里对金恪说过一通。

“你还阴阳怪气我?”游隼眯起眼皮问,“我刚才说这话是哪里说错了吗?要不你来指点指点?你还不爽起来了?”

“那哪儿敢呢。”金恪慢悠悠道。他偏着头看后视镜,打方向盘转弯掉头。游隼看不见他是不是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情,只看得见他峻瘦的下颌和熨帖的衣领。

转过弯来,他才终于转回头。游隼终于看见。

其实他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说要和我好的是你,说和我以后连朋友也当不成了的也是你。我哪儿敢指点你呢。”

“……”游隼没他妈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字一句反问“金恪,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好、过???”

开始血口喷人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和金恪好了???

金恪轻轻地看过来一眼。“那你有和我好过吗?”

“我——”拥抱算不算好?牵手算不算好?有事没事易感期就去闻闻金恪的信息素算不算好?他闻了金恪的信息素就要进发热期算不算好?……金恪给他打飞机算不算好?

金恪又没说成一对儿才算好。

游隼突然想,他妈的他怎么不现在从金恪车上跳下去。

摔死他得了。

过了一阵。金恪不咸不淡地找了个台阶给他下。“好兄弟的好也是好。”

游隼:“……”不如不找。

游隼觉得闷得慌,闷得他喘不上气来。现在他对金恪已经没有一点儿信任了,在车里坐不了多一会儿就疑心金恪要暗算他,左闻右闻已经快要把车里的檀木熏香都幻闻成了金恪的信息素。但他打开车窗,没两秒钟又被曝着尘土的狂风刮得眼皮子疼。

车窗关了开、开了关,实际上是他心里不安,屁股坐不住,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把车窗关上,车内重新寂静下来。

在寂静的车厢,他闭上眼睛。“金雀,我没办法。”他说。“我没办法接受。”

第74章 野狗

他没有勇气看金恪。眼一闭, 天就黑了,在黑天中, 他听候判决一样听着耳蜗里血液的鼓噪等待金恪给他的结果。

“你没办法接受什么?”金恪的语气还是镇静的, 他宣读文书一样陈述,“你是接受不了我和你一样也是Alpha,还是只是没办法接受, 这个人是我。”

寂静。

“嗯?游隼?”

“我接受不了……”游隼被逼出几个字。

他衣兜里的手用力攥得发抖。他急喘了一口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接受不了对你动手。”

他想闭上眼睛图清净,也好让他别再看见金恪看他的眼神。可他一闭上眼,他看见无数无数的暴力画面。他梦见过的, 他臆想过的。他现在正常得不能在正常了,他现在不在易感期。

可是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那些画面变成真的, 更恐惧那些画面的暴力施行对象变成了金恪的脸。

他越害怕, 便越想把那些让人恶心的画面从他脑子里删除。他越想把那些画面删除,那些画面便越顽固像无药可救的病根一样扎根进他的脑子,发芽生花。

游隼攥在衣兜里的手抖得厉害。

“游隼, 看着我。”他听见金恪说。

金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车。

他死死盯着黑色的车窗车框。

“游隼, ”金恪抬高音量, “看着我!”

他没动。他听见金恪几乎厉喝的声音:“游隼!现在把头转过来,看着——”金恪的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游隼骤然触电一样狠狠拧住了那条手臂,用几乎要把那条手臂拧断的手劲。“别碰我!别他妈碰我!!”

他听见金恪疼痛的低哼。

血从裹着纱布的手掌当中渍出来。金恪却笑出来,定定地看着他说:“对, 就这样, 看着我,不要把眼睛闭上。阿隼, 你看着我……就会少害怕一些。”

游隼一下子松下手来。

他紧紧盯着金恪已经渗透了血的红色纱布, 呼吸开始轻微地颤抖。

金恪却用带血的手把他的脸扶起来。让他的眼睛对着金恪的眼睛。

金恪说:“对, 就这样,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金恪说;“我在这,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恪说:“你只要看我的眼睛,不要怕。”

游隼屈起的一排指节顶住了金恪渗血的手。淡淡的血渍印到了他的手上。封闭的车厢里淡淡的檀木香混杂着血腥味。

“这叫,”游隼牙关颤抖,“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上本来就有伤,”金恪轻描淡写地说,“碰一下出血很正常。”

游隼的牙关却颤抖得更厉害。“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碎玻璃了。”

飞机上所有因为易感期失控被忘掉了的画面一下子全部冲进了游隼的大脑。连同暴力、碰撞、流血和亲吻。他看见他扼住金恪脖颈的手,看见金恪坐在血泊里,衣襟沾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