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碎(107)
“我下午还要开会,午饭我带上去吃了,你先回公司吧,辛苦了。”应碎身体探过去,在陆京尧脸上亲了一下。
陆京尧还是有点迟疑。
但是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行,那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对了,我今天晚上得加班,今天可能晚点回来。”
“那我今天晚上来接你?”
“我开车了,晚上自己开回去吧,明天上午得出趟门。”
“行,晚上开车慢点。”陆京尧没有再过问太多。
应碎打开车门,正打算下车,手腕被陆京尧握住,应碎回头,“怎么了?”
陆京尧那双眼平静,只是看了她几秒,笑了笑,“没事。中午多吃点,你太瘦了。”
“知道了。那我上去了?”
“嗯。”
车门被关上,陆京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面竟然腾升出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抬起视线,看着应碎一手拎着袋子,另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陆京尧神色黯淡地收回视线,启动了车子,离开了地下车库。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视野一下子亮了很多,太阳光在陆京尧手上的对戒折射出光。
陆京尧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戒指,将心里面的疑虑压了下去。
今天的天气很差,阴冷潮湿,风也很大,吹得街道上临街的窗震荡,地上还有飘荡的白色塑料袋。
应碎今天没有扎头发,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站在曾经熟悉的家门口。
或许也称不得家。
这是应碎以前跟着母亲一起住过地方。她还记得,大概七岁左右,大冬天的,她被应晚拉到门口罚站,一站就是三个小时。
后来她生了一场病,应晚说了一句让她至今印象深刻的话——“本来也没想让你站这么久,结果我看电视给忘了时间。还害得我要给你花钱买药。”
应晚后来工作不错,也买过一套房,当时这其中有多少是脏款她也不知道。不过那套房应该是买了,不然怎么偿还罚款。
门留了一条缝,大概是在等她到来。应碎打开了门,就见到应晚窝在那张又破又旧的沙发上。
沙发已经泛了黄,有几处被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海绵。
应晚在磕着瓜子,看电视,电视放着一部法治节目,莹莹微光,勉强照亮了这间旧房子。
“来啦?”
“嗯。”应碎看着应晚这副样子,心里面也是难受。曾经也是光鲜亮丽过的一个人,现在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六年不见,她好像又老了很多很多。眼里面没有了光,头发随意扎着,有一缕还没扎上,发质也粗糙,毛毛躁躁的。
也比之前见到她的时候更瘦了。
“坐吧。”应晚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应碎看了一下沙发,没坐。
应晚冷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嫌弃了?”
应碎没有反驳她。搬了一张椅子坐下。
“给你的钱全花完了?”应碎问她。
“全花完了。”
“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
“坐过牢的人,谁敢招?”
应碎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认同。
她知道,要想找一个工作还是可以找到的,只不过就是应晚之前的那份工作好,她心高气傲,哪里躬得下身子去干脏活累活。
“做那些违法的事情后悔吗?”应碎问。
“后悔什么?”应晚的腿屈在沙发上,“我不过就是被人陷害了,不然谁能知道我做的事情?”
应碎觉得可笑,应晚是作茧自缚,这么久了都没能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
“不过,有件事还是后悔的。”应晚上下瞧了瞧应碎,“早知道,我以前就好好对你了,哪知道你能混得这么好?”
“你这智商应该是继承了你爸,他脑子就好。”应晚混浊的眼像是透过应碎在看过去,又补充了一句,“模样也有几分像他。”
“可惜了,打死不听劝,偏要去干消防,说什么这是他的职责信仰。却没想过我跟着他会吃多少苦。”
应碎敛下了眉眼,语气淡淡地开口,“或许,你们在一起的话,爸也不舍得让你吃苦的。”
应晚一怔。
她不自在地把脚放下,嘴里面胡乱嘟囔,“不可能,跟他在一起肯定要吃很多苦。怀孕结婚,他又不能经常回家,工资也就那点死工资,肯定会吃苦。”
应碎眼里划过淡淡的讽笑。其实应晚都清楚,不过就是不肯承认。
第77章
应晚继续念叨着, 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听她说话了,“我当初是真的不想生你的,谁知道医生说, 我的情况要是这胎堕了,估计下一次就难了,也会影响我的身体。还……”
应晚还想继续说下去,应碎打断了她, “这些话,你很多年之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应碎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平淡,也不觉得内心有太多的怨念和憎恨。
大概是因为, 人在不停地长大, 一些不太好的情绪也会自己慢慢消化。
反反复复得到和失去之后, 她反而有一种看清楚一切的释然。糟糕的事情不该浪费生命去体味。她曾经也羡慕过别人, 愤懑于自己母亲的无情, 但是有什么用?一切都要继续下去,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
而她应碎本身存在的意义, 也绝对不是应晚能够赋予的, 所以除了血缘关系以外, 她们之间不过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骨子里倒是有点我的样子,冷淡得很。”应晚勾着笑, 评价应碎。
应碎对上应晚的视线,“不一样。你的冷淡与生俱来。我的冷淡,是你逼的。”
“而且, 因人而异。”
应晚显然没想到应碎会这么说,印象中的应碎还是一个小女孩, 会缠着她买可乐的小女孩。一下子竟然这么大了,装扮精致成熟,气质内敛,身上有着一种遇事处变不惊的凌厉感。
也不会再问她要可乐喝了。
应晚不打算再和应碎聊下去了,显然在这场对话中,她说的话对于应碎来说都无关痛痒,而且她也清楚,她处在下风。
“应碎,带钱了吗?”
“没有。”应碎回答得云淡风轻。
应晚眉头紧皱了一下,音量也提高了几度,“你就真的不怕我去你公司闹?你现在的地位应该很高了吧,要是被你的同事知道你虐待自己的母亲,会怎么样?还能继续在公司混下去吗?”
“而且,听说你男朋友看上去也很有钱吧,应该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家里面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应碎从嗓子里面发出了浑浊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