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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福妾(清穿)(42)

作者:南风不尽 阅读记录

胤礽看到信写到这儿不由大赞!

他几乎要激动得站起身来,但还没起身就撞到了床架子,哎呦一声又坐了回来,倒把靠在另一边专心打络子的程婉蕴吓了一跳,但看太子又已一副专注得旁若无人的模样,便只是摇摇头,继续低头编络子。

她看得分明,这信封外头的火红蜡封上盖的是太子私印,这是一个能带走太子私印的人给太子写的信,她还是不看不听为妙。

胤礽望着信中内容眼眸闪亮,愈发感慨自己向皇阿玛谏言请明珠一同前去和谈果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在那个梦中,索额图到了雅克萨也先去勘探了城防、地形,提前拟好了若是和谈不成该做如何的军事部署,但他从未关注过城中百姓和喀尔喀部南逃的蒙古牧民。

在梦中那十六日艰难的和谈中,鄂使是步步紧逼一步不让,陷入被动的索额图却不得不一再让步,最后甚至派徐日升提出以石勒喀河的格尔必齐河为界,戈洛文却依旧不愿意放弃雅克萨,双方不欢而散。

这都是因为连鄂使都能看穿他不是一个精明的谈判家的缘故。

索额图几乎做好了要开战的准备,没想到最后促成和谈的导火索,正是尼布楚边民与流亡的蒙古人。他们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联合起来对尼布楚城发动了进攻,他们欲投奔大清,希望能够与大清使团三千水师联合进攻尼布楚。

这下戈洛文才坐不住了,因为正如明珠揣测的一样,此时沙俄正为了夺取黑海的港口与奥斯曼帝国作战,根本无暇顾及东方,若真的与大清爆发战争,戈洛文就彻底办砸了差事,回去难逃一死!

于是,在梦中,他吓得连夜派遣使者邀请索额图再次谈判,这次他们草草同意了清廷最后的边界建议,不敢再有丝毫得寸进尺。

但对大清而言,这不过是最糟糕的好消息。

虽然促成了和谈,却没有将大清应有的领土争取回来,永远地让出去了一大部分国土,胤礽没有梦见皇阿玛对叔公是如何惩治的,但他看到了皇阿玛强忍的怒火与失望,哪怕看在额娘和他的面子上,犯下这样的大错,之后叔公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定然远远不如明珠了。

而今,在凌士晋的信中末尾,明珠已开始派人暗中接触那些流亡的蒙古人和尼布楚平民,在鄂使到来之前,一张大网已然缓缓铺开。

胤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起身趿鞋,走到桌边,将那封信放到烛火上方,看着它被一点点火舌舔舐成灰烬。

烧完了,他回身就把程婉蕴从背后抱住了。

“嗯?”程婉蕴正准备咬线,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爷?”

“我太高兴了。”背后传来瓮瓮的声音,一颗大脑袋贴在她后脖颈,热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来,“阿婉,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真的好高兴。”

程婉蕴便笑了:“既然高兴,既然长夜漫漫又无心睡眠,不如我们起来吃烤串?”

“嗯?”这回轮到胤礽懵了一下,“此时?”

“今晚月色好,我们烤点茄子和韭菜,再喝点荔枝酒,多好呀?”

听起来是不错。

一个是心神激荡睡不着,一个是喝粥喝够了嘴里没味总想吃点别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又窸窸窣窣穿衣,叫来守在外间直打瞌睡的何保忠。没一会儿,后罩房院子里的黄纱宫灯又点亮了,青杏亲自去膳房里拿肉和菜,幸好郑太监习惯了留着两眼灶不熄,立马就能捡出烧得红红的热炭,小太监们把肉切成拇指大小串在竹签上,没一会儿就串了三十来串。

至于程格格吩咐的蒜蓉烤茄子,郑太监没做过,青杏说格格要自己动手,便调好蒜蓉装好各类调料,领着人直接杀到后罩房院子中来。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烤炉和烤架,清人向来是吃烧烤的行家,但他们烤牛羊、烤鹿肉得多,像程婉蕴这样烤素菜的还是头一回。

程婉蕴绑了袖子,将新鲜的大茄子对切两半,在茄子片上切花刀。郑太监已经备好了葱、尖椒、炸蒜蓉、辣子酱,躬着身子目光炬炬地学着。

胤礽也是头一回见还没处理好的食材,也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瞧。

程婉蕴将茄子刷上油放在烤架上烤至深褐色,鲜嫩的长茄子在炙热火红的炭火烧烤下,被烤得爆裂开来,便趁着这个时机,顺势将浓郁的蒜蓉、尖椒、辣子都厚厚地刷上去一层,这一连串动作快速手法娴熟,胤礽不由好奇道:“你在家里时常下厨么?”

“我的太子爷,我阿玛只是个七品小官,家里厨娘都是请的短工。”程婉蕴在烟火气里抬脸笑,“想额外吃点什么,自然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茄子烤到上头的蒜蓉都在微微冒油,程婉蕴撒上孜然粉,这满院子都是浓郁炸蒜蓉的香味了,程婉蕴一并烤了四只,取了个色泽黄亮最大的给了太子:“太子爷,您赏脸尝尝,以前我家几个弟弟妹妹都缠着我烤呢,这个他们最爱吃了。”

胤礽真是没体会过这样吃东西,没有满满当当的膳桌和围着伺候的人,只一张小马扎、一张矮几,面前就是烟气升腾火星点点的烤炉子,天上月亮昏黄,他披着点点星光,就这样端起个盘子,屈着两条腿,低头咬下一口还烫嘴的茄子肉。

唐朝的诗人刘禹锡曾作竹枝词,说“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如今,他面前没有桃李,也没有山景云雾,却依然有种仿佛置身山野之感。

程婉蕴已经又烤上了土豆片、韭菜和馒头,郑太监和三宝围着烤架烤其他几样肉串,胤礽辣得脸红唇红,对着程婉蕴招手:“让奴才们忙活去,你只管坐着。”

“这几样烤完了就成。”程婉蕴之前吃得太清淡,一时不敢吃太多重口味的,因此把手上的素菜烤完装盘,“我在家里也这样,弟弟妹妹们全跟饿了三年似的狼吞虎咽,等我洗了手过来,连竹签都给舔干净了。”

她回身走过来,鼻尖上沾了抹灰烟,逗得胤礽噗嗤一声笑出来。

“咪咪的脸都比你干净了。”青杏已端来盥洗的水,胤礽拿自己的帕子笑着给她细细擦了脸,“你有几个弟弟?都几岁了?可还上进?”

“大弟弟十二了,我进宫前,他刚过了童生试,很是勤勉。”程婉蕴依偎到他怀里,“二弟十岁,很是顽皮淘气,每天都想方设法翻墙逃学,不知挨了我阿玛多少打,但就是不改,阿玛发狠说以后得叫他投军去。但二弟也是个好孩子,他每次出去玩都记得给我和祖母带东西,有时一个泥人、一只草编蚂蚱,都能哄得我跟祖母开怀大笑。”

胤礽却精准地捕捉到信息:“你原来在祖母院子里住?”

程婉蕴惊讶于他的敏锐,但不愿多说,很平和又微笑地握住他的手:“是,多亏祖母怜惜,我也愿意承欢膝下……”

胤礽沉默着,回握了她的手。

“二爷。”程婉蕴没有再叫他太子,她侧头看到他隐忍紧绷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叹,撑起身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也知道,县官后衙本来就小,总不能一直让当家主母住偏院吧?我额娘走了那么多年了,我一个小孩子怎好一直占着正院不搬,是我去找了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