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其实知道皇阿玛对他乃是拳拳爱子之心,当年为了保下他这点嫡出的骨血也有诸多不容易,只是有时候他也想从这紧紧的牢笼中探出头来,好好地喘一喘气。
僖嫔替他选好的人定下,凌嬷嬷趁夜就先进来回话:“一个王格格、一个唐格格,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僖嫔娘娘特意嘱咐,说都是出身干净的人,让太子爷放心。”
“替孤谢过姨母。”
凌嬷嬷见太子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对僖嫔却没有其他吩咐,眉头微微一动,忙又问道:“后殿不宽敞,两个格格是不是要往程格格那儿腾……”
“不必,”胤礽直接打断凌嬷嬷的话,“程格格那儿她单住着,日后都不许往她那儿进人。两个格格具体如何安置,不必再来回孤,你与李侧福晋商议便是。”
凌嬷嬷听出了太子心情不佳的意味,便蹲了一福告退了。
怎么瞅着太子爷不大乐意的样子?凌嬷嬷心中纳罕,听说大阿哥也新得了两个格格,还欢欢喜喜地关起门来摆了一桌呢。
怎么到太子这边,竟不似收用美人,倒像活吞了苍蝇似的。
可后来太子又连着半个月轮流歇在两个格格那里,凌嬷嬷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李氏那边,也终于通过自己的小道,得知了康海柱早就死了的消息!她惊骇之下打翻了茶水,狠狠喘了好几口气才稳下心神。
别慌,李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太子爷没有处置她,只怕是还不知道她在里头也搅了浑水,更不知道康海柱实际是她的人……若是康海柱将柳儿供出,她更不可能还能安坐在此!
李氏深深吸了几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喊来了春涧,让她继续跟凌嬷嬷“报病”,她这段日子得蛰伏起来,乖顺一些……千万别让太子爷疑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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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僖嫔身边的大宫女一边打扇一边问:“娘娘,太子爷身边新格格的人选……您为何要帮李侧福晋?”
王、唐两位格格,明面上是赫舍里氏挑选的人,二人自入宫以来除了僖嫔,没伺候过别的主子,身家背景都干净,但唐格格家里是汉军旗的,王格格虽是满人包衣,但七扭八弯地跟李家有亲!李侧福晋的阿玛是汉军旗都统,手握实权,两位格格进了毓庆宫,这是自家肉烂在自家的锅啊!
僖嫔解下头发,拿梳子轻轻地梳着乌发,镜子里的女人也才三十几岁,但镜中人的神情却好似已经很苍老了。
“这是最后一回了。”僖嫔垂眸道,声音轻不可闻,“以后李侧福晋再送东西来,只管都退回去吧。”
没人知道李氏的阿玛曾是她阿玛的学生,在她家里读过几年的书。十多年前,杏花微雨,她就坐在高高的绣楼里,听着隔壁院子少年朗朗的书声。
他们没有相识过,后来赫舍里皇后薨了,她隔年就被送进了宫里,她只是为了保全太子才存在的,皇上更不会让赫舍里氏有第二个皇子……于是那个临窗读书的侧影,便成了孤寂少女梦中难以忘怀的一段妄念。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些,李氏一开始也不过是凭着父辈与赫舍里氏的老交情来寻求庇护。
宫女吹熄了烛灯,僖嫔闭上了眼睛。
真好,在梦里她又能回家了……
第26章 生病
“格格, 听说杨格格病了。”
碧桃端了杯凉茶过来,放在她手边小矮几上,附到耳边神神秘秘地说, “听说她得了大脸面, 凌嬷嬷亲自替她请了个医术高明的老太医瞧病抓药呢。”
最近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屋子里就像蒸笼似得,摆了三四个冰扇冰盆也不够用, 她又叫人打了个竹躺椅,摆到葡萄架子下头躺下,摇着芭蕉扇纳凉。
“病得严重?”程婉蕴讶异地问, 随手把跳到她膝上的咪咪抱到地上去,这种热得狗都伸舌头的天气,咪咪这一身厚毛算是正经失宠了。
偏生这黏人猫还特别爱往人身上腻歪,没事就蹭蹭腿、跳到腿上求撸,或者提前埋伏在床榻上,等你一睡就窝到头顶假装大毛帽子。
“倒不知是什么病症, ”碧桃拿一根小鱼干给咪咪,咪咪顿时就不往程婉蕴身上扑了, 围着碧桃直打转, “奴婢听说之前给杨格格看过病的周太医开的都是疏肝解郁的方子, 如今也不知是新得了什么病,还是原来肝郁的毛病……”
程婉蕴听了就猜测,可能杨格格之前写了那么多悔过的信却石沉大海, 心里憋闷吧, 碧桃出去串门的时候, 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后头杨格格甚至是割破手指蘸血写的。但有凌嬷嬷在, 这全白瞎了。
这得多疼啊。
杨格格怎么老是从一条死胡同,又走到另一条死胡同去呢?这路走不通,竟然也不放弃,要是她……她早放弃了。
程婉蕴心里其实有点同情她,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失宠小队里的一员,竟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
她除了因为天热不怎么吃得下饭,日子过得还是很安逸的。
她院子里的人之前也有些人心浮动,但被她叫齐了开了个画饼鸡汤会,上辈子带团队的那些“饼术”在此时用于安抚人心上也依旧好用,她带头回顾总结了一下过去,深入剖析了自身的问题,与团队成员充分畅想了未来,并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论证了她并非真的失宠,最终得出结论“大伙该齐心协力一起迈过这个坎。”
安抚了人心,提高了士气,大伙儿又兢兢业业地当差干活了,还对她迷之自信。
红樱也夸她沉得住气。
程婉蕴嘿笑,她只是深得职场糊弄学之精髓罢了。
职场第一法则:只要大饼画得好,团队就能带得好。
中午睡醒,碧桃从膳房拿回来个冰碗,里头是切碎的西瓜、哈密瓜、龙眼,熬得软糯的绿豆、红豆、仙草、银耳等十来样小料,再浇上蜂蜜和碎碎冰,程婉蕴只吃了一口就快乐得眯起了眼睛。
清宫的水果冰沙,已有后世风范,且用料更足更精,真好吃啊。
快活似神仙。
青杏在一旁劝:“格格,别用这么多,等会正经饭又吃不下了。”
“只这一碗,无碍无碍!”程婉蕴哪里肯听,一边吃一边听碧桃说八卦。
“唐格格今儿顺带也请了太医,”碧桃想忍住笑,又实在忍不住,一张脸扭曲了,“王格格诊出有孕了以后,她去花园跳舞跳得更勤了,可连着几日太子爷都是午时回来的,你说大中午这日头谁受得了?”
程婉蕴也笑了:“在外头可不敢怎么编排主子啊。”
“奴婢知道,”碧桃爱打听但在外头从来没漏过后罩房的事,“李侧福晋近来待王格格可好了,成日流水般给她送补品呢,听说不少是她私库里自己的东西。太子爷那边也赏了不少,王格格吃得最近连衣裳都要重做了。”
“有了身孕本来就要胖的。”程婉蕴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一边,“之前咱们送去的贺礼,应该还不算失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