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和弘暄都习以为常了,弘昱几乎每天到了午膳的时候都要闹别扭,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他在倔什么。
看他想吃的很,愣是不吃。
“别管他,咱们吃咱们得!”弘昇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给手短人小的弟弟挟了条最大的虾,“多香啊,我还要一碗饭!”
弘昱到延禧宫伏在惠妃膝上哭成了泪人,惠妃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报复东宫,只能记在心里,又连忙叫宫人去御膳房也做一锅海鲜来,搂着弘昱不住地哄着:“玛麽也给咱们弘昱做,弘昱不哭了!以后玛麽也给你带好多好多的膳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不吃他们的,咱自己也有!”
程婉蕴并不知晓在上书房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风波,她正和唐侧福晋一块儿记着年礼和年货,还有太子爷要赏赐给亲近属臣的恩赏银子、贡物等等;安排发放宫人们过年的新衣鞋帽、赐福银;另要安排人打扫除秽、盯着造办处送融了重打的压岁用金银馃子来。
“之前压得花样不好,成色也不均,被我全打回去叫重做了。”唐侧福晋看了眼清单,在压岁馃子那一栏画了个圈,“今儿才叫人去过问,说是过两日就能得了送来。”
程婉蕴点点头:“能及时送来就好,也不必催太急,满宫都要打金银馃子赏人用,这时候他们定然忙得不可开交,也体谅些就是了。”
唐侧福晋也知道这个理,只是她有些气不过:“其他宫里也没有压成这样差的,两百多个馃子连个海棠花都压歪了,显然是四妃刻意刁难我们,这点小事又不好发作。”
程婉蕴笑道,将清单叠好收在一边:“料想他们也不敢真的怠慢,不过是拖上几日让人心里不快罢了,先忍着,回头有了机会,咱们也给她们添添堵。”
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种小动作不还回去,那些人就容易得寸进尺,还以为她好欺负,这是太子爷教她的,当了太子嫔以后,不能太好性了,否则立不住,外头的人也会看轻你,因此该出手就出手。
“还有皇上给太子爷沾恩锡福的银子,也得找个香案供起来,”唐侧福晋打了个哈欠,“这几日忙得我夜里二更天才睡,寅时又起来了,都还没叫人去领呢。”
每年银库里新打出来的银元宝、金元宝,会刻上康熙年份,最新的那盘,康熙就会供一份到太庙给祖宗,另外再分两份,一份给皇太后,一份给太子爷。其他皇阿哥、宗室就得排在更后头了,也不拘是不是新年打出来的头一盘了,只要是新的也是天大的皇恩了。
随后便是请太子爷吃年酒的单子要跟着排个号,宫外开了府的阿哥们都已经自个排好日子了,从初四开始没一天落下的,一直排到元宵节都还没吃完,程婉蕴看得两眼一抹黑,以往这些繁琐的应酬都是太子妃跟太子爷去了,今年就得轮着她了。
然后便是凌普及儿子凌士晋从杭州递过来的年礼,烫金的红帖上写着一溜吉祥贺语:“凌普携全家叩问太子爷安,太子妃娘娘、太子嫔娘娘万福金安,并各格格、阿哥吉祥,新春大喜,阖家欢乐。”
“这凌普消息倒灵通。”程婉蕴笑道,“我才晋位多久,他那么大老远倒知道了。”
唐侧福晋也跟着笑道:“鼠有鼠道,他们有时候比咱们知道得还多呢!”
凌普送进宫来的年礼极重,杭州各色花色新颖、富贵华丽的丝绸就装了五六车,还有各种土产、精致的玉石、茶叶、萝卜干、桃干、核桃、千岛湖鱼干、蜂蜜,更专门知道太子爷的喜好,竟然送了几块通体血红的鸡血石。
这凌普,总觉着他在杭州也没少贪。程婉蕴心里暗暗给他记了一笔。
等毓庆宫里换上了门神、对联,挂上新的桃符,从宫门、厅堂到内门、后院四处都焕然一新、打扫得整洁干净,一大早赶着吉时摆了香案供完神,就算正式过年了。
除夕夜大宴又要开始了。
程婉蕴梳的燕尾旗头绷得紧紧的,脸上上了大妆,穿上了太子嫔的石青色行龙妆缎吉服,下身是石青色缎织金团龙朝裙,头上戴的是金累丝点翠嵌珠石凤钿,戴上缀凤翟与东珠的朝冠、挂上珊瑚朝珠,踩上三寸厚的花盆底,只觉着这脖子都要断了,可算把自己收拾好了。
她扶着青杏的手跨出门,同样一身石青色四爪团龙褂的太子爷正静静地站在屋外等着她,他看了她许久,终于在晴了雪的郎朗月色里,露出欣然的笑来。
程婉蕴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低头拍了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道:“等很久了吧?爷?”
太子爷向她伸出手来,执了她的手,轻轻道:“嗯,等很久了。”
观庭前花开花落,渡朝暮岁岁年年,这样清冽如雪的除夕之月他不知痴望过几轮,才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他的阿婉可以这样站在他身侧,不用顾忌任何眼光,与他并肩前行。
第144章 婚事
前朝封了印以后, 胤礽倒闲了,却见着阿婉因料理年事理得愈发暴躁。
胤礽为此十分乖觉,每天一大早起来先将所有孩子都薅起来, 一个个盯着拾掇好, 把这群咋咋呼呼的小崽子们带出去跑马、打猎、嬉冰、登高、玩雪,午时才回来,把崽子们溜得累得倒头就睡, 然后又帮着阿婉把弘晋和佛尔果春抱去另一间暖阁里带着睡。
这俩孩子三四岁后就不愿意奶嬷嬷陪他们睡了,时常要黏着阿婉,如今阿婉忙着, 有难得得闲的阿玛陪着,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没有孩子在一旁捣蛋,程婉蕴的情绪总算在爆炸边缘被拉了回来,恰好除夕过去,该预备、赏赐的年礼都送得差不多了,初一给康熙和皇太后、各宫妃嫔拜过年, 往后的每日事项就都简单了,不过今儿这个弟弟家吃酒、明儿那个弟弟家吃酒, 不再那么烦难 , 于是又逐渐变回了那个安闲恬然的人。
只是唐侧福晋也被累得小病了一场, 加之李侧福晋更已到了弥留之际,不过她好歹撑过了年,若是能撑过正月里, 丧事要办得体面些就容易了, 因此程婉蕴还是悄悄请了太医悉心诊治, 去瞧她的时候,虽大多时候都昏迷着, 程婉蕴还是会对她说:“李姐姐,好歹多撑几日吧,过了正月,就能让您母亲李夫人进宫来瞧您了。”
李夫人没有诰命,正月里宫里忙着过年,她是不能递牌子进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效用,太医拿独参汤硬吊着,如今李侧福晋的病情还算稳定了些。但这还是让整个毓庆宫里的气氛在过年的喜庆里带上一丝阴霾。
虽说李侧福晋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但人死事消,即便是太子爷也不愿在生死之事上头还要磋磨她,默许了程婉蕴为李侧福晋延医问药、临终关怀的各种事。
太子妃似乎也好了些,利妈妈说太子妃娘娘精神头好了些,也总算能吃下点东西了,程婉蕴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久违的故乡的味道还是能唤起人内心深处对人世间的眷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