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运道好,遇见了温僖贵妃,后来又悄悄地依靠东宫,她像只胆小的狐狸披着东宫的虎皮,上书房有太子爷照看十五和十六,后宫里太子妃掌权了好些年,被夺了宫权的四妃顾不上她这样的小嫔妃了,她才在四妃的阴影下苟活着,就这样一日也不敢放松、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才让自己和孩子都平安活了下来。
所以她怎么会忘了婉荷呢,要不是她像个线头将自己和东宫绑在了一起,她顶着这样一张脸蛋,可能早就死了,或是像偏殿的高答应一样,变得疯疯癫癫了。
程婉蕴见状便一手牵着十八阿哥,一手牵着弘晋,再让佛尔果春拉着婉荷带进宫来的小女儿赵姝宁,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上嘘道:“嫂嫂带你们出去堆雪人,咱们悄悄地出去,让娘娘好好说说话。”
十八和程婉蕴很熟悉了,很开心就让程婉蕴牵走了。
自打进了康熙四十年,程婉蕴即便再咸鱼,也能体会到一丝焦虑了,一废太子也不过转眼几年就要来到了,只是看着宫里风平浪静,康熙对太子爷依旧如常,让程婉蕴有些恍惚,那样可怕的未来真的就要来到了吗?
她记得一废太子的两个导火索,一个就是她牵着的、正蹦蹦跳跳的十八,十八阿哥胤衸在康熙四十七年随驾出塞行围是突发疾病,不治而亡,时年八岁。有说十八是得了腮腺炎的,也有说是肺炎,还有说是淋巴结肿大?
总之,历史上并未详细记载十八的病因,但程婉蕴记得当初不知打哪儿看到的史料记载,称十八当时生病时的症状是“双腮肿胀、发烧”之“祚腮”症,虽不知靠不靠谱,但这样对应起来,好似与腮腺炎比较对得上,而且那会儿行围正好是深秋初冬,和腮腺炎的流行季节也能对得上。
腮腺炎么,若不是慢性的,大多就是病毒感染,在后世不算什么特别大的毛病,甚至接种疫苗也能预防,但在清朝小孩子得了就很是烦难了。
而且,听说当时康熙四十七年,康熙这在宫里闲不住的皇帝半年之内往外跑了三回,美名曰“巡幸塞外”,而回回都点十八这个小儿子随驾,程婉蕴也闹不明白康熙是怎么想的,胤衸本身不算身壮如牛直郡王那一类的,孩子抵抗力本来就弱,长期以来舟车劳顿能不出事吗?果然最后一回随驾,就把小儿子的命送了。
康熙恐怕也认识到胤衸之死与他频繁随驾有关了,而且在十八在前往木兰的途中生了病后,原本病情不大严重,康熙便把十八单独留在了拜昂阿行宫,只是留下人照看他,想着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仍旧带人继续前往木兰,之后拜昂阿行宫来人飞马传报十八阿哥病情危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康熙才知道胤衸的病没他想的那般简单,他立刻掉头返回拜昂阿,又令京城急速派遣御医前来救治,但终究是来不及了。
他的粗心大意害死了最年幼的儿子,心痛如绞之余懊悔不已,自然不免看谁都不顺眼,就把气撒在了自顾不暇、被兄弟党争夹击得焦头烂额、未能表露出悲痛的太子爷身上。
第二个缘故就是受到康熙责骂的太子爷被直郡王告了小状,说他半夜在御帐外鬼鬼祟祟窥视,称其:“每夜偪近布城,裂缝窃视”,让康熙怀疑其有谋朝篡位之心,这下年老皇帝的所有怒火全部撒到了胤礽的身上,最终以胤衸之死为导火索,在胤衸去世的当天,康熙宣布废除胤礽的太子之位。
这就是历史上,程婉蕴能记得的一废太子的经过了。外朝的那些事她实在掺合不起来,力所能及的也只能从王嫔这头下功夫,多多花心思帮着她把十八养结实了。
而且,哪怕不是为了太子爷,十八也让人疼得很,相处了三年,她眼见着他从襁褓里那么小一点长成了一个小豆丁,也难以漠视他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她拉着十八温热柔软的小手,听着他小声地缠着她:“程佳嫂嫂,今儿我想吃六颗橘子糖,好吗?”程婉蕴故作思考道:“六颗,六颗太多了吧?吃那么多的糖十八的牙齿会被虫虫吃掉哦!”
十八皱起小脸,好似已经有虫钻进他牙齿里了一般,于是他想了想说:“那我就吃五颗吧,五颗就不多了。”说完还小大人般重重叹了口气,好似做出了极为重大的让步了。
程婉蕴被他逗笑了,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吧,那就吃五颗。”
弘晋立刻凑热闹:“我也要五颗。”
佛尔果春也不甘落后,狮子大开口:“我要八颗!”
十八立刻反驳:“不行,会被虫虫吃掉牙齿的!你也只能吃五颗。”
赵姝宁还有些怕生,怯生生地拉着佛尔果春的手,她比他们三个大上一岁,便更懂事了些,歪着脑袋想:这五颗和六颗,也就差一颗而已啊?为何六颗会被虫咬,五颗不会呢?小小的脑袋装下了大大的疑惑呢。
程婉蕴出来主持公道:“大家都吃五颗,要公平对不对?”
四个小崽子异口同声道:“是!”
“吃完了都要记得刷牙!不然虫虫就跑来了哦!”
四个崽子连忙捂住了嘴:“不要不要,不要虫虫!”
程婉蕴已经笑着让青杏去拿她让造办处捣腾出来的儿童牙刷了,听说腮腺炎和口腔管理不到位导致腮腺堵塞也有关系,程婉蕴在盯着孩子们刷牙、漱口这方面比王嫔这个亲额娘还尽心。
收服了四个孩子,程婉蕴又将目光落在十八身上。自打十八降生,正好也是太子妃病退、她被太子爷提溜上来管家的年份,她便怀着不能言说的目的,与永寿宫多加走动了起来,照着给茉雅奇调理身子的法子,和王嫔多多灌输了劳逸结合、合理饮食提高免疫力的理念,也经常带着弘晋过来,让王嫔看看弘晋的调理成果。
弘晋当初可是早产儿,如今也被程婉蕴养得与足月生产的孩子无异了。
王嫔已有十五十六两个年长些的阿哥了,也不指望十八能建功立业,前头还有十七个哥哥呢,只盼着他平安喜乐一辈子,她又有些迷信程家人奇特的运道,因此对程婉蕴深信不疑,而十八的身子骨的确也结实了很多。
程婉蕴是这样打算的,尽力保下十八的性命,等那会儿木兰围猎,她便舔着脸也要跟着去,若真有什么事,死死劝住太子爷不让他出去偷窥康熙的帐篷就是了。
老皇帝已经气疯了,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的解释?即便再彷徨无助想跟自家阿玛解释清楚,也等天亮正式求见啊!快改了这爱听壁脚的毛病吧,我的二爷!
等程婉蕴程婉荷打了两圈牌,各宫也要下钥了,不得不回去以后,夜里,康熙忽然又翻了永寿宫的牌子。
康熙含笑坐在上首,听着十八摇头晃脑给他背诗,又拿出小弓来要给他演示自己能拉开软弓了,他一把搂过小儿子颠了颠:“呦,小十八又更重了,结实了!”
他转头称赞王嫔:“你养孩子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