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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福妾(清穿)(227)

作者:南风不尽 阅读记录

看来皇上平了葛尔丹后,有意给年长的儿子封王了,大阿哥、三阿哥这两个与太子年纪相仿的皇子,未来不是郡王就是亲王……至于明显是太子党的四爷五爷能得什么爵位,就看太子爷这回南巡让皇上满不满意了。

估算着富达礼和庆德送来的最后一封信,料想太子爷此时应该已经到扬州了,太子妃提笔沉思了片刻,才在心中写下最后一句话:“朝廷兵锋在即,维稳为要!勿动盐利,切记,切记!”

太子妃在写信时,已经住到宁寿宫的弘晳对添银这个新来的大太监也很好奇,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考考问题,然后弘晳就会在心里给他们排个序、分个类,这个是陪玩的,那个是陪吃的,还有养花的洗衣的……

于是,那时候的他就仰起头去看添银,想了想问:“添银,你知道为什么早上的太阳大,中午的太阳小吗?”

弘晳还没有读过《两小儿辩日》,他只是喜欢观察,别人看日出日落是赏景,他的小脑袋里却全是问题,为什么太阳是热的,为什么看太阳会刺眼,为什么太阳要东升西落?为什么早上太阳那么大,中午看着小……

所以,他只是从众多问题里,选择了一个他虽然不知道答案,但自己感觉应该是最简单的问题来考验添银。

添银也很吃惊弘晳对他第一个需求竟然是个天文问题,于是他蹲下来将弘晳抱起来,走到宁寿宫殿前的空地上,一边和弘晳晒着冬日温软的太阳,一边小声地对他说:“先秦有个叫列子的贤人,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解过这个问题,他写得很好,道理说得深入浅出,二阿哥也能学,奴才现在背给二阿哥听好吗?”

弘晳没想到添银竟然真的知道!他立刻点点头,捧着大脑袋,求知若渴地听添银微微晃起脑袋,声音温润地背诵:“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注1

这篇文章短小精悍,是古代文章里比较罕见用案例深入浅出解释道理的文章,数千年文化积淀,后世能选入语文课本的文章自然不凡,弘晳听完果然听懂了!

原来是“近大远小”的道理,他立刻让添银站得远一些,然后再站得近一些,对比看了好一会儿,不仅太阳是这样的,所有的事物都是这样!他因此高兴地跳起来:“添银,你说得真好!我明白了!”

但这也让弘晳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太阳中午的时候就离他远,早上就离他更近呢?为什么太阳会跑呢?这好像和太阳东升西落有些关联呢。

弘晳没有马上询问添银,额娘说了,他要自己先想想,想不出来才能问别人!于是他又在脑海里储存了一个新问题。

见弘晳这样高兴,添银也笑了起来,眼角弥漫出一点鱼尾纹,他是个不大爱笑的人,但此时此刻见弘晳因为明白了一个新道理而眼眸发亮,他也禁不住高兴起来。

他弯下腰摸摸弘晳的头,温和道:“不是奴才说得好,是先贤们将道理交给了奴才,奴才才能为二阿哥解答,以后二阿哥好好读书,一定会明白更多的道理。”

弘晳点点头:“添银,你以前读过书吗?”

“嗯,奴才读过。”添银闻言也有些恍惚,入宫前在私塾里读书的日子好似恍如隔世,但他这么多年下来,竟然一点也没有淡忘。

“太好了!你再教我一个新的好不好?”弘晳亲近地拉着添银的手,上书房的师傅、额娘、阿玛都觉得他应该先从《三字经》开始读,可是弘晳早就觉得没意思了,只有添银愿意给他讲这样的道理,让他觉得很满足。

于是他忍不住想从添银这里学到更多,想把添银肚子里的学问都掏出来榨干!

添银却没有为了满足弘晳的要求取得他的信任而不顾其他,他想起小时候先生教他读书的方法,再次蹲下来对弘晳解释说:“二阿哥,恕奴才多嘴,这学问啊,一定要慢慢学,所谓贪多嚼不烂,咱们回去好好把这篇文章背出来,奴才再陪您逐字逐句细细揣摩,把这文章学透了再学新的行吗?这读书治学就像建房子一样,地基要夯实才能建起来呢!”

弘晳是个喜欢讲道理的孩子,他没有生气,自己想了想就认可了添银的话,弯起眼睛笑:“好,我准你用纸笔将这文章默下来,然后你当我先生,一 个字一个字地教我认,好不好?”

添银怔了怔,才跟着笑了:“谢二阿哥,只是奴才是无才之人,不能当您的先生。您的先生是上书房的几个大师傅,以后这话可不能说了,否则奴才……恐怕就不能陪您了。”

弘晳有点不明白,添银明明知道很多学问,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是无才的人?他明明可以教给他很多学问,为什么他不能当他先生,是因为他是奴才吗?

原来奴才是不能当先生的么

弘晳愣住了,他之前没有特别明确的阶级观念,因为程婉蕴从来不给他灌输这种思想,然后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添银是他的奴才。

虽然他想让添银当他的先生,但在别人眼里他是奴才,就只能做奴才才能做的事情。就好像额娘是侧福晋,嫡额娘是太子妃,所以额娘要每天去给嫡额娘请安,过年入宫的时候,额娘也要先站着给太子妃布菜,然后得了太子妃恩赏才能坐下。平日里谁也不会在他面前说程婉蕴是奴才,但弘晳一下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有些闷闷不乐。

难道奴才就只能一辈子当奴才么?他心里又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他再次把这个问题压在心底,准备自己想明白。

所以这几天去上书房,他都在琢磨自己脑海里层出不穷的问题,今儿是个雾蒙蒙的下雨天,添银抱着他,小太监打伞,旺财咬书箱,然后刚进上书房,就听见里头在吵架。

今儿弘晳醒得早,所以天还没亮就到上书房了,师傅们还没来,弘晳坐到弘暄身边,就见坐在最前头的十四皇叔和十五皇叔本只是拌嘴,谁知越吵越凶。

弘晳一脸迷茫,弘暄好心地替他铺纸、摆好笔,顺道低声给弟弟解释道:“好像是十五皇叔研墨时不小心溅到了十四皇叔衣裳上……”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们来上学都有带替换衣裳,十四阿哥肯定也有,去后头换了就是,实在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何况,十五阿哥也道了歉,还说要拿他的衣裳赔,但十四阿哥最近因为字写得潦草康熙批评罚了两百张大字,本来心情就不好,于是压根就不打算放过他。

他重重一拍桌子,怒骂道:“你赔得起吗?我这身衣裳可是我额娘亲手做的!现在被你毁了,你拿什么赔!你屋子里有蜀绣吗?啊?”

十五涨红了脸:“衣裳的事情我已经认错了,可你方才为何要牵扯到我额娘!明明就是不小心的,你凭什么说我额娘没教好我!”

十五阿哥心里愤愤不平,德妃不也是宫女出身吗?如今位分高而已,他额娘如今还得宠呢,凭什么十四阿哥这么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