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屋子里,太子爷时不时就得把人提溜到怀里坐着抱着,哪怕只是说了一两句话,也要搂着说,早起程侧福晋梳妆,他也任劳任怨替她在后面举着镜子,让她能瞧见这发髻梳的好不好,德柱怎么会知道呢,他不止一次要找太子爷禀报事情,无意间撞见这些场面了。
德柱酸得很,也饱得很。
因此今儿见他们下船时当众紧紧依偎在一块儿,他都有点麻木了。
他不知道,娇弱依偎的是太子爷,因为他晕船后遗症还没彻底好全,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太子爷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第一时间把他踹到江里去洗洗脑袋。
程婉蕴刚下船就已经瞄见了一个煎饼果子的早餐摊子,边上还有卖云吞、煎包和卷圈的。她两眼放光,拽着太子爷就往那儿冲:“二爷!咱就吃那个吧!肯定好吃!”
可怜胤礽两条腿好似面条,跟着阿婉跑起来都使不上劲,最后被怀靖和富达礼一人一边架了起来狂奔。
胤礽:“。”
罢了,阿婉难得开心。
程婉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放肆,在早食摊上刹住了脚,连忙殷勤地给太子爷抹桌子椅子,然后馋着他坐下了。
胤礽瞪了她一眼,程婉蕴连忙对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二爷,我替您占座呢!”
“爷也没亏待你呀,就能饿成这样?”胤礽本没有生气,轻轻捏了她一下这事儿就算过了。
程婉蕴不好意思道:“您不知道,天津好吃的可多了!过了这个村真没这个店了。”
尤其是煎饼果子呀。
要是在后世,让人细数哪儿的煎饼果子最正宗,估计全国的吃货都会一致投天津一票。听说天津的煎饼果子可是用顶顶纯正的绿豆面做的,再把面糊摊匀,打上鸡蛋,略微煎上一会儿,放上脆脆的馃子,撒上葱花,刷上香喷喷的酱,给中间折叠卷起,热腾腾地现做现吃!可好吃!
还有卷圈,那可是老天津人早点的心头好,卷圈里的馅料是独门的“津味素”,就是用豆芽菜、腐乳、豆干等特制的。外面再裹上豆皮,过油锅里滋啦滋啦地煎上一会儿,立刻就金黄酥脆!咬下去又香又酥,这东西单独吃就很好吃,又还能和炸藕盒、炸茄夹一块儿夹进大饼、煎饼里吃,那就真的美得冒泡了!
虽说后世把北方评为美食荒漠,但天津一定是妥妥的例外呀!
程婉蕴走到摊子前一瞧,才知道如今天津的煎饼果子其实叫“煎饼裹着”,而且因为鸡蛋昂贵大多老百姓就是卷饼加油条这样吃,除了偶尔有那阔绰的船帮头子和漕运官兵会加鸡蛋,大多数人是吃不起的。而且要加鸡蛋的都是地头蛇,老板不敢要钱,基本都是亏本买卖。一听程婉蕴走过来要煎饼果子还加鸡蛋,老板小心肝就禁不住地颤,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婉蕴,见她穿得虽然朴素,但脸白手白,身边还跟着丫鬟和家丁,便踌躇地问道:“这位奶奶,跟您打个商量,咱们这儿……加鸡蛋的得先会账……您看行不行?”
怎么会不行呢?程婉蕴压根就没想过吃白食,闻言十分豪气一口气要了五个饼子,每套煎饼果子都各加两个鸡蛋。对于程婉蕴来说,煎饼果子少了鸡蛋就少了灵魂了!
但她的大手笔,一下就把摊铺老板和周遭等着饼的人们震撼到了,纷纷侧目。老板呆呆愣愣,站在那儿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不加鸡蛋的饼子是两文,加一个鸡蛋就多收两文,加俩鸡蛋就得多收四文……”
“哎呀,那就是一个饼子六文!一共五个,三十文!”程婉蕴还没等他说完就算出来了,然后回头冲太子爷笑道,“二爷,劳您掏钱。”
老板不由又是一愣,一边利索地煎饼一边笑道:“这位太太,您算得可真快!”
那当然,程婉蕴被夸了以后一点也不谦虚,她还会微积分呢!虽然已经快忘光光了。
钱袋子工具人·胤礽挣扎着起身,掏出从德柱那儿拿来的荷包,算出铜钱来让富达礼递了过去。
老板攥住钱连忙往衣服里内袋里塞,一边塞一边心里那个美啊,要是总能遇上这样讲道理又大方又爽快给钱的顾客多好!
程婉蕴点完煎饼果子,美滋滋地挨着太子爷坐下,这时,程怀靖也从隔壁小摊,用自家的碗买回来了五碗云吞和一笼煎包,一张小方桌顿时摆得满满当当。
天津的云吞和别处不同,分大馅儿小馅儿,皮薄馅大,是按个数卖的,汤底清亮,撒点香菜末,再滴上几滴香油,可太香了。
程婉蕴咬一口煎饼,再吃下一个云吞,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她眼眸亮晶晶对太子说:“二爷,这碗筷是咱们自个带的,很干净,您吃一口,真的太好吃了!”
胤礽也是头一回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周围都是人,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不少人没有桌椅就直接捧着碗吃,这一回就像梦中期望的那样儿,他们好像变成了寻常市井人家的小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挣了银钱出来吃顿好的。
他低头尝了一口云吞汤,鲜香留在齿间,另一种滚烫的温软之意确滚落心头。
程婉蕴吃了两个煎包、一套煎饼果子,最后云吞都吃不下了,噎得直打嗝,怀靖属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一点也不介意地把自家姐姐吃剩的云吞汤挪过来,三两口吃完了。
胤礽:“……”他忽然自省起来,他平日里有克扣过手底下的人么?怎么程家人一个个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几人吃完了早膳,胤礽也渐渐缓了过来,脚上有了力气,陪着还想再逛逛的程婉蕴走了一圈,于是又买了点各色馅的糕干、熟梨糕、崩豆、麻花,可算是把津门码头洗劫了一遍。
然后又逛到一家卖陶瓷小碗碟的摊子,粗瓷虽然粗糙,但上头能现绘想要的花色、或写字,模样也烧得可爱,都是矮矮胖胖圆墩墩的敞口大碗、花瓣形状的小碟子。这种就不是用来吃喝的了,就是搁在家里摆起来好看。
程婉蕴就想那书生模样的摊主在碟子上绘上她和太子爷,那书生也是有才,几笔就勾出来身形神韵,还给绘了身后浩渺烟波与舟船连绵。
画好以后,在胤礽看起来这画技还不如他呢,但胜在笔形随意自然,还是可以一观的,而且这盘子的瓷面釉得实在粗糙,但胤礽又在心里宽慰自己:毕竟是市井街头的小玩意,粗有粗的拙韵,而且程婉蕴很喜欢。
最后一共画了两只盘子,胤礽便问价钱,那书生眨巴眨巴眼,说:“就收您五十文吧。”
这也算高级定制了,胤礽觉着不贵,就要习惯性地掏钱的时候,就听程婉蕴一挑眉头就把那盘子搁了回去,说:“什么?二十文!您要是觉着可以,您就开个张,不行趁这笔墨未干您拿水洗一洗,咱也不要了。”
说着搁下东西,作势就要转身。
那书生立刻涨红脸叫起来:“这都画好了,我这颜料墨笔也是花费呀!您可别走,得得得!相逢即是缘,您给四十文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