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便低头去亲亲她:“我和皇阿玛商议过了,二月初三启程南巡,我带你去,去实现去年我在柿子林里对你的誓言好不好?”
程婉蕴听完瞪大了眼,原本沉溺在深吻之中的她,就好似被五百万彩票砸中了一般,只觉着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亢奋到沸腾了。
她知道太子爷要出门,但真没想过能跟着去。
毕竟太子爷是肩负着差事的,不是闲逛,他带兄弟们出门办差才正常,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跟去呢?尤其弘晳才三岁不到,程婉蕴都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康熙!
但太子爷的口气却好似这事已定下了。
“我真的能去吗……能跟着您去吗?”她声音和手都在颤抖,不,她全身都在颤抖!巨大的期望与喜悦将她包裹住,天知道这一刻她的内心多么挣扎又自责,因为想到能出宫,能离开京城,她竟然心底里一点也没有踌躇。
两个孩子她都想不管不顾了。
胤礽望着她仿佛溺水之人在期望浮木一般的眼神,心里也是一痛。
一直在宫里的确太压抑了,就连皇阿玛每年也要找借口去畅春园、热河避暑,也是这样原因,一直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的确让人想要发疯。
而他已经困了二十年了。
“我已经请求皇阿玛同意了,我出门在外,衣食总要有人照顾,与其带不合心意的宫女,不如带你一个就够了。至于孩子……额林珠和弘晳都暂住宁寿宫,弘晳一向乖巧懂事,额林珠虽然淘气,但皇玛嬷一直想念草原,我会让哈日瑙海也常去宁寿宫请安,这样由皇玛嬷照顾你也放心。弘暄仍旧由太子妃照看就是。”胤礽将她抱在怀里,去抓住她控制不住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用很低很低地说,“我明白你,我明白。”
阿婉在宫里开心吗?胤礽时常问自己,她是知足常乐之人,这是她的好处,但她真的喜欢宫里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何况阿婉呢?只是她比谁都懂得开解自己,不会郁郁寡欢罢了。
胤礽就知道阿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特意去迎合宫中的风气。
抄佛经捡佛豆,阿婉从来不干;宫中后妃时常学那些弹琴书画、吟诗作对,也要看皇阿玛那阵子宠爱哪一种美人,若是文采斐然的,宫里便会掀起一阵学诗、学字的浪潮,若是精通四艺的,各宫来要琴的便多了,内务府的琴都来不及现做。
阿婉似乎守着自己小小的院子,也像是守着自己小小的心。胤礽总有一种念头——阿婉她从不往外头张望,得过且过,不是她甘于平凡、不求进取,而是她仿佛胸中有另一方世界,她已见过最好的景色,宫里的那些,她都不稀罕罢了。
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太子妃也不能免俗,为何胤礽会将阿婉两个孩子送去宁寿宫,倒不是信不过太子妃,这是她主动向自己谏言的。
太子妃自打进门以后,就将自己的名声立住了——在皇家媳妇里,她要做最贤的。在对待长辈上头,她也要做最孝的。
佛经她抄,别人请安早晚一次,她一日五趟地问候。
即便早上已经和太子去请过安,她晌午、傍晚还是会去乾清宫问一句的,为了避免打搅康熙或惹人厌烦,她会视情形或是送上自己的针线、或是几样小食,或是叮嘱下人要仔细伺候,并不是莽莽撞撞地求见。而梁九功素来偏袒毓庆宫,每回太子妃过来,甭管见不见,他都会在康熙面前提一嘴。
除此之外,她每日都去陪皇太后说话、打牌,还特意命石家人去科尔沁部接来了以前伺候过皇太后的老仆人,让她进宫来做些太后爱吃的蒙古菜、告诉太后科尔沁部的各种事情,怀念怀念幼时的事。
这件事她办得极合太后心意,太后甚至拉着她的手落了泪,说这么多年唯有太子妃真心想着她、孝顺她。在康熙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大加褒奖,投桃报李地谏言道:“今年亲蚕礼,哀家倒觉着该让太子妃主持了,这孩子事事妥帖,实在是难得,皇上选的人果然错不了。”
亲蚕礼原本应当由皇后主持,但中宫空悬,自打温僖贵妃逝世后,每年的亲蚕礼都由四妃轮流前往先蚕坛举行亲蚕大典,这是执掌宫闱之前的必由之路,也是皇太后对她未来国母身份的重要认可。
皇太后的话分量极重,康熙虽未发明旨,但德妃却已恰到好处地抱病了——今年原本是轮到她主持的。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何况这是太后愿意给太子妃的脸面,她哪里敢相争?闻弦歌而知雅意,德妃便只好病了,她既病了,由太子妃来主持亲蚕礼也理所应当了。
康熙因德妃递的台阶递得正好、递到了他的心坎上,在上书房夸奖、赏赐了十四阿哥多次,还特意打发太医院院正为德妃请平安脉,赐下补品若干,给足了永和宫脸面。
行亲蚕礼需取用皇后凤印、宝册,但亲蚕礼后,皇上若不发话,谁还真的去找太子妃要凤印不成?四妃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再不情愿又如何,太子妃有皇上、皇太后站在身后撑腰,她们都得避退三舍。
以后后宫上下,就得听太子妃的了。
所以在毓庆宫里几个孩子、侧福晋都陆续去种痘以后,太子妃便主动找了太子爷,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弘暄年纪大些,身边哈哈珠子、太监、乳母也都得力,又有额楚大人看顾,臣妾不需多费心;但弘晳、额林珠年幼,臣妾如今恐怕分身乏术,为此,臣妾有两件事想请您示下:
头一件便是两个孩子暂且交给皇玛嬷看顾,您看行么?五阿哥出宫建府,他的孩子们又不能时时进宫尽孝,皇玛嬷膝下空虚,嘴上不说,实则颇感寂寥,额林珠性子活泼嘴甜,弘晳懂事聪慧,正对皇玛嬷的脾性,臣妾想着宁寿宫清静安定,对两个孩子也好。臣妾也好能腾出手来,熟悉、接纳后宫诸事。
第二件事便是,臣妾想请您请旨升唐格格为侧福晋,她多年管家任劳任怨,从未出过大错,您今年要出远门,这毓庆宫里大小事情总要有个老人统领,唐格格若只是个格格,怕她压不住下面,而她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值得一个侧福晋之位。”
太子妃只字不提程侧福晋来管家,是早已料到太子会带她出去,所以她需要提另一个能压得住阵的人来做帮手,这样她就能放心在外头把后宫权吃下来。
毕竟太子爷在皇上面前不可能像她一般为人处世,很多时候他还得避嫌,但太子妃不用,她有着女人天然的优势也是悲哀——皇上会疑心太子,却不会认为她有什么不臣之心。
她自小要强,接过凤印以后,她自然要全身心放在上头,她不许自己出一点错。她就是要让宫里宫外那些曾经笑话她、笑话石家的人都亲眼看着,看着她手握权柄,她要证明给那些曾经幸灾乐祸的人看,石家是能帮上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