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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6)+番外

跟在身侧的小太监拉长调子喊道:“陛下驾到——”

萧谙将手背在后面,步子却停住了,果然,殿门被倏忽从里推开,门内跑出个红衣的少年,像是一团火,从台阶上飞快地跑下来,一把扑进了萧谙的怀里:“陛下,你去哪儿了?”

他字音拖得长长的,弄得本该是在质问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萧谙面上露出了点笑意,伸手摸了摸季珩的头,放轻声音问:“怎么了,等急了?”

“是啊,我在这里等了足有一个下午!”季珩往旁边一躲,的头发甩动着拂过萧谙的手,像是一匹水滑的绸缎,“别摸!我听他们说,摸了长不高的。”

萧谙笑了出声,长臂一伸,揽着季珩的肩膀带他向殿内走去:“小珩,其实朕觉得你有变高啊。”

季珩只比萧谙小一岁,个头却比萧谙矮了不少,现在他被萧谙揽着,头只能埋在萧谙的颈子旁,很是不服气地道:“我只是还未发育完全,陛下瞧着,明年我就同你一样高了!”

两人并肩走入殿中,萧谙命奴仆都离开了。他看到桌上零碎的点心酥皮,以及一本倒扣在桌上的兵书,便问季珩:“今日你来找朕,到底是要做什么?”

季珩哼哼两声,转过头去:“忘了。”

萧谙知道季珩这是在和他耍小性子,须得他哄上几句——季珩很小就跟在他身旁做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萧谙实在太清楚季珩每个举动的意思,即便后来季珩随父去了边关,两人也未有生疏。而季珩是季将军与阳谷县主的独子,从小就骄纵惯了,萧谙也愿意纵着他这样的小性子,总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有鲜活气儿的,而不是像他身边大多数人那般,恭顺而麻木。

如今,萧谙身边只剩下这一个玩伴,因此并不愿计较季珩言行间的随意,他有心想哄哄季珩,但脑子中一直那人缩在马车一角的身影占据着,不住地分神。

那个人要是不那么要强就好了,偶尔也能服个软依靠下他,而不是遇到什么都冷冷淡淡,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

“萧谙?”

“啊。”萧谙回过神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若是忘了,你便早些回去吧,晚些宫门就要关了。”

“谙哥,我不能留宿宫中吗?”

萧谙闻言面色一沉,皱着眉盯了季珩半晌,而后冷硬拒绝道:“不能。季珩,难道你忘掉荣钟了吗?”

此言一出,季珩也僵硬起来,他垂下头玩了一会儿玉佩下的流苏,有些委屈地喃喃:“谙哥,难道你真的忘记三日后是我的生辰了吗?年初你曾答应过我,生辰要陪我一起过的。”

萧谙确实是将此事给忘了,经过季珩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他安抚道:“朕自然记得的,到了你生辰那天,朕定会出宫陪你的。”

“那一言为定!”

季珩又缠着萧谙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宫去,到后来萧谙有些心不在焉,又开始有些走神。季珩离宫的时候,天色已晚,宫中各处掌起了灯,有个太监弯着腰问要不要用晚膳,萧谙点点头,吩咐他上了些清淡的膳食。

晚膳都是早就备好的,放在膳盒中细细地保着温。不一会儿就有一众太监捧着膳食进了永乐殿,萧谙不怎么在意膳食,他靠坐在旁边看书,偶一抬眼,瞥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面庞。

那是个端着一道芙蓉绿豆冰糕的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模样,白净而瘦弱,眉毛颜色很淡,下面的一双眼也细细弯弯的,此时他正弯着腰将冰糕摆在桌上,此时也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于是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这倒叫萧谙将他的脸看了个分明。

霎那间,萧谙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

“你。”萧谙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磕绊绊地答:“奴才,奴才叫李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萧谙抿着唇,有些恍惚起来——如果当年不是亲眼目睹荣钟在他面前咽了气,他几乎都要怀疑荣钟还活在世上,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中平安长大。他的目光凝在李庆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动,缓缓开口问:“在哪当差?”

“回陛下的话,奴才在李德海公公手下当差,负责传膳的。”

萧谙一双眸子乌沉沉的,喜怒不显:“今日起,你就留在殿内伺候吧。”

长宁街,裴府内。

“义父啊,这次您可真是帮了儿子一个大忙了!”裴修将李德海迎进府中,脸上尽是喜色,“那个不长眼的死了,这回可没有人能再查到我们手上了。”

李德海面色凝重,他转头看着裴修,语中隐隐带着不悦:“我急着递牌子出宫正是为了此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派去渝州的那一拨人,从半月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我在想,若真是他们联合起来杀了徐京墨派去的那个侍卫,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他从渝州拿走的账簿,现在又在何处?”

裴修一顿,随即摇摇头:“义父许是多虑了,现在京中京郊都是徐府调查此案的人,所以他们目前也不好进城吧。再等些时日,风头稍过,他们自会潜入上京,而后将账簿献上来的。”

“如此最好,怕只怕……”

“义父莫要再多想了,有您在,一切自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来来来,今日儿子为您备了海味八样,这可都是补身的好东西啊……”

西边的日头将坠不坠,为庭院中的景致披上一层如血的霞光,李德海呼出一口气,将那股心头盘旋多日的不安压下,随着裴修一起跨入了裴府的前厅。

第五章 ·审问

徐京墨一觉醒来,发觉已是夜深时分,窗外传来沙沙雨声,他随手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了,细密的雨丝便随着风吹进来,落了他一身。

难怪白日里那么闷,原来是憋着场夏雨呢。

徐京墨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雨势渐小,乌云四散,天幕中露出皎洁的一轮明月来。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将窗子慢慢地合上了,冰冷的水珠顺着颊边湿发向下滴,贴着皮肤流进了衣领,使得他皮肤呈现出一种冻僵的苍白来,衬得颈子后那块发烫的红痕更惹眼。

他用手盖上自己的后颈,闻着那股湿漉漉的梅香,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冷冷的字眼:“恶心。”

隔日清早,贺春楼里的掌柜悄然派人送来一件奇物,说是有难以定夺之物,须得徐相亲自过目才行。贺春楼明面上是在京中极富盛名的一座酒楼,菜肴新奇,陈设华丽,还有西域来的舞女,但背后却是徐家在经营,自然也是徐京墨设在京中的暗楼之一,平时都是用来打探消息的。

容音捧上来个曲柳木的箱子,放在了桌上,徐京墨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些首饰,但都不是很贵重。徐京墨曲着食指在箱子侧边敲了敲,将首饰倒出后,在箱子的一角用力向下一按,“咔嚓”一声脆响,箱子底层便应声而裂,露出底下的暗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