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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3)+番外

“多谢。”

徐京墨抬头,撞进那双满是担忧的眼中,他有些难以消化这种复杂的情感,便僵硬地将头扭开了,又听萧谙压低声音道:“我陪你去。”

透过薄薄的夏衫,那人手上滚烫的热度传到了他背上,从那一小块肌肤相贴处慢慢扩散到了全身,让徐京墨多少好受了一些。

至少,他此刻不算是一个人。

“不必了。”徐京墨心领了萧谙的好意,但这事儿实在没理由让皇帝也陪着他走一趟,“死了一个侍卫而已,还不到惊动陛下的地步。”

萧谙目光微黯,放在徐京墨腰间的手却不肯移开。过了一会儿,徐京墨才听到他的声音:“哥哥,我不是为了他去,我是……为了你。你状态不对,我很担心你。”

徐京墨宽袖下的手渐渐攥紧了,他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只一转身挣开萧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走出几步后他回过头来,一张雪白的脸掩在树荫下,有些看不清神情:“陛下若是执意如此,那要命人准备马车了。”

萧谙几步追上了徐京墨,还未等徐京墨说些什么,他便自然地握上了徐京墨的细腕,声音虽轻,但却不容拒绝:“一起。”

…………

马车很快便备好,两人上了马车后,徐京墨便一直闭目养神,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件事情。他与萧谙相对而坐,从萧谙的领口中逸散出幽幽的竹香,在马车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浓郁。他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瘦削的肩胛骨紧紧地贴在车壁上,皱着眉提醒道:“萧谙,你那信香收一收。”

徐京墨从几天前就隐隐感觉到浑身酸软、后颈发烫,似有雨露期来临的前兆,当即便告了假,在府中静候这一回的雨露期。

通常坤泽年过十八便会迎来第一次的雨露期,雨露期以半年为期,一年总共会有两次逃不掉的日子。若是不找到人帮着疏解,坤泽在雨露期就会陷入无尽的折磨,生不如死。大部分坤泽二十五岁之前都会寻到伴侣共欢——而他今年二十有八了,却还没有找到一个乾元,过去的十年,全都靠特调的方子硬生生地压制着雨露期,从未有过疏解。

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近两年他自己也感觉得到,汤药的效用在他身上越来越不明显,他不得不加大服用量。大夫已经明确地告知过,是药三分毒,这药服用过量会导致他信香渐失、无法生育,若是继续服用会引起雨露期混乱,长期以往,恐有性命之忧。

徐京墨是不大在意生育这回事的,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和哪个乾元成婚,为人生下一个孩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承认坤泽这个身份——若不是他分化为坤泽,也许他的父亲也不至于那么厌恶他,他的母亲生前的日子,也可以轻松一些。

只是……他还有太多未完之业,在萧谙立起皇威之前,在他摆平权臣与清流的党争之前,他还不能死。所以,徐京墨只得被迫停了汤药,这一次他需得自己将这恼人的潮期硬熬过去。

萧谙捂住后颈,有些无措地垂下眼睛,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见那密密的长睫盖住了瞳仁,无措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该怎么收住信香。”

徐京墨嘴角抽了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将这孩子养得太纯良了些,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他上下将萧谙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身量颀长,虽然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清瘦,但却并不单薄,下巴上已有了一层淡青的胡茬……

是他忙糊涂了,把这事儿给忘了,萧谙今年已有十八岁,有些需求是正常的。

也是时候该给萧谙物色个坤泽,让小皇帝在这方面开开窍了……徐京墨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为何生出些说不清的不悦来。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侍卫的声音隔着帘子有些模糊,打断了徐京墨的思绪:“主子,到了。”

徐京墨若有所思地瞥了萧谙一眼,而后瘦长的腰一弯,挑开帘子便利落下了车。夏日的空气中,一股血腥味混着腐烂的气息扑面杀来,冲得他面色微白,心下顿时一沉。

萧谙跟在徐京墨身后下了马车,他拿上一把竹骨伞,默默地在徐京墨身后撑开了。徐京墨拨开围守的人群,见到地上泼墨般的血迹,以及一具被盖着披风的尸体。徐京墨侧头,吩咐身旁的侍卫道:“揭开。”

披风被扯了下来,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尸体来——男子头发散乱,脸上糊满了血污,腐败程度有些高,已经很难分辨出面容。尸身上遍布凌乱刀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可见凶手的力气之大。这样可怖的死法,实在让身为侍卫长的寒之太不体面,加之夏日炎热,尸体的异味愈发浓重,披风揭开后更是浓重几分,实在是令人想要作呕。

徐京墨蹲下身去,扒开寒之的领口细细地观察了起来,他持着一块绢帕,来回地翻动着寒之的尸体。萧谙站在他身后,丝毫不在意那尸体散发出的味道,相比于有些随侍的奴才已经忍不住吐出来,他倒是面色平静,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安静地撑好自己的伞,为徐京墨遮住毒辣的夏阳。

寒之身上的伤痕很是奇怪,虽然看得出下手很重,但毫无章法,伤痕也大小不一,应该并非只用了一种武器,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拿着不同的武器乱砍了一通。

徐京墨的手继续向下摸,发现寒之腰间空空如也,钱袋、玉佩和令牌都被顺走了。徐京墨翻开他的手掌,发现他的左手掌心有一个用剑划出的图案,虽然极其潦草,但也能大抵看出那是个瓦形。

这应该是寒之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他留下的一丁点信息。

徐京墨不动声色地将寒之的手掌压了回去,就听身后的萧谙开口说道:“寒之应该是被流匪所伤。”

“何以见得?”

“他身上的伤痕看起来不像一人手法,而且依照痕迹来看,伤他只认也不像是会剑法的,砍得跟屠夫一般,毫无章法全靠蛮力。况且,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看起来是劫财。”

徐京墨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落在一旁的染血长剑上,看得有些出神。

徐府的家兵都会发放统一的服饰和佩剑,而寒之身为侍卫长,他的佩剑是徐京墨特地打造的,不仅在剑鞘上镶有用纯金打造的家徽,就连剑柄上都有金制的“寒”字……现下这把长剑却显得很空荡,因为所有的金饰全部被人撬走了。

“杀寒之的人,不会是流匪。”徐京墨随手将手帕盖在寒之已不成模样的脸上,再次开口时,冷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人,将他好生葬了吧。”

不等其他人反应,徐京墨便已转身而去。萧谙捏紧了手中伞柄,掌心全是热汗,他匆匆地扫了一眼寒之,而后也转身随着徐京墨离开。

两人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萧谙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哥哥,你怎么判定他不是被流匪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