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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酒肆(15)

这一听有人竟敢诋毁合川道长,当即就坐不住了。

“对啊,你说这些话有什么凭证!别不是那妖孽施法来给自己洗清名声的吧?”

这话,可直接把说热闹的人给惹毛了,当即就要动起手来,幸好旁边的人拦了一下,才叫他只能开口怼人:“你们简直好笑之极!邓道长仙人之姿,你见到必然不会再怀疑他的本事!再有,那华海观大殿里供奉的可是三清道祖,道祖面前,何等妖孽敢造次?”

“姓董的,你在合川那儿投了不少钱吧,你看他是保你中举还是保你家财万贯了?”这话可真是扎心扎肺了,差点儿没把那董姓书生直接气哭,但此人却犹觉不够,“没有吧,他就是个骗人钱财的假道士!”

“你——”

“我劝你还是尽快启程去华海观,要不然去得晚了,怕是什么都捞不回来了!我方才从那边来的时候,已经有香客去衙门报官了,怕是这会儿已经抓到人开堂审讯了。”

嚯,真的假的?衙门的人不会真管这个吧?这要是管了,岂不是直接砸皇家的招牌?

便有人觉得蹊跷,毕竟短短数日,什么妖孽横行、道法造假一齐来了,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巧合:“你这书生,端是会巧言令色,即便那合川道长是个假道士,那也不能证明那位邓道长就是个真人吧?”

“谁说不能!”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此人便又缓缓道来,言说那邓道长乃是御空飞行而来,端的是仙人之姿、气质卓然,不仅如此,他一口还可断乾坤:“当时也有你这等不服他的人,他都一一与之对话,之后无人不为之信服!更有,你猜这天底下假道士纷纷,为何独独只针对合川道长一人?”

“为何?”

“盖是因他仗势欺人、大肆敛财、强抢民女、杀人害命,侮辱道门清净之地!”

谭昭和邓绘那日定下计策后,就准备找个切入点来点燃这场搞事运动,刚好华海观就给了这么一个现成的导火索。

这个所谓的合川道长,明面上是个似模似样的得道高人,日日出入高官府邸、皇宫大内,可以说是比一般京官的脸面还要大,当道士当到这种程度,完全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可这位合川道长如此会逢迎,却是个真本事没多少的,不仅如此,背地里却干了不少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当日邓绘偶然看到了此人的面相,便立刻决定去当个好人。

毕竟,所谓道法,自在人心,官府若要替合川遮掩,大可将之归结为道门内部事宜,以不方便插手为由放手不管。可现下桩桩人命案子、累累血书诉状,京城府尹若还想干下去,就绝对不可能闭目塞听。

“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我敢以性命作担保!”

这可真是天大的丑闻了,一群书生一听,当即就要下船去凑热闹,船家早就收了钱,闻言也不阻止,将船开到岸边后,便放人下船。

“谭兄,不去吗?”

这不是刚才邀请他拼船的书生嘛,谭昭不答,只说:“周兄不也没去?我一个外乡人,不知道前情后事的,去了无非就是踮脚看看人家成排的后脑勺。”

“那谭兄可真是太多虑了,谭兄身高颀长,怎么的也能踮脚看见衙门里的官老爷审案子。”

这书生一看就不是正经书生呐,谭昭在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可我被周兄骗上了船,却还没看够这湖光水色,难道应该下船吗?”

周姓书生当即抚掌而笑:“谭兄当真是个妙人,那合川在京中地位颇为特殊,我若是去凑这热闹,怕自己这拳头不听使唤,若是把人打出好歹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什么危险发言啊?你听听,这像是书生说出来的话吗?

事实上,谭昭一早就发现了,这人脚步轻盈,身板挺直,若说是书生,那也是暴徒书生:“周兄好胆魄,衙门里都敢动手!”

两人说话的功夫,船家已经又集齐了一波游客,水波一荡,这次行船终于是稳当了。

谭昭惬意地叫了壶茶,倚着栏杆看不远处的湖景,此刻天边微微泛黄,相信再过不久,斜阳西下,落霞湖的美会完全呈祥在他的眼前。

“这落霞湖的霞光,真是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啊。”周叔颐也学人点了壶茶吃,可惜这茶终究是不对味,于是他迅速找人又要了壶酒,这才露出了畅意的笑容,“谭兄,应当会武吧?”

“何以见得?就因为我救了两小孩?”

周叔颐挑了挑眉,平白让本来周正端方的脸多了两分轻佻感:“嗯,不行吗?寻常书生,可做不到一手单拎一小孩儿还稳步撤退的。”

“那只能证明我不是寻常书生,他们体格差,难道还怪我力气大不成?”

周叔颐笑了笑,便也不追问,只提着酒壶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其实今日,我的心情不大好。”

“看出来了。”

“何以见得?”

谭昭指了指人手中的酒:“若是心情好的,喝茶便可。”意思就是你借酒浇愁,都这么明显了,他实在很难当作没看到。

“你说得也对,可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算了,不说也罢!”周叔颐说着,心中更觉郁闷,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

看出来了,这年轻小伙确实是遇上了难解的烦心事。

谭昭一品,便说:“既然不开心,又何必勉强自己笑呢,这大好的湖光水色摆在这里,可不是想要看你借酒浇愁的。”

“那你说,我应当如何?”

谭某人就笑了:“找乐子这种事情还要别人教吗?谁叫你不高兴,你就叫他也不高兴呗。”

周叔颐:“……那倘若,这人是你朋友呢?”

“若是朋友,难道不是更应该将你的心情说出来吗?都是朋友了,还要遮遮掩掩?是酒肉朋友呢,还是场面朋友啊?”

周叔颐摇了摇头:“都不是,是曾经真心相交的朋友。”

好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啊,难怪美景当前,都要饮酒作乐了。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欺骗我,我是真心拿她当知己朋友的,却没想到她从头到尾连身份都是假的。”周叔颐满饮一口酒,轻声说着,“三年前,我已与她割袍断义,只是最近,她……出了些事。”

谭昭有些后悔留下来了,毕竟他实在不是多会劝人的性子:“你很想帮她?”

周叔颐却嘲讽地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立场帮她?站在世俗的层面上,我如果真的站出来,恐怕她的境地会愈发不好。”

……算了,不劝了。

谭昭干脆送了瓶小酒给人:“找乐子都不会,喏,请你喝酒。”

“什么酒?”

周叔颐本来不是随便喝别人酒的人,可这酒实在是太香了,一口下去,便觉得从前二十余年的酒都白喝了。

“你这酒,还有吗?”

“没有了,从家乡带的,拢共就这么些,喝完就没了。”他还得开酒肆呢,可不比从前大手大脚地送人酒喝了,“天快黑了,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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