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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55)

日之事,痛快已极,我要浮一大白。”说着,拿出一块钱来,叫长班去买上好的三

斤花雕,又打电话给通商饭庄,叫他送几样大碗菜来。对胡三老道:“你老人家常

说我不配陪您喝酒,这位何先生却有个上斤的酒量,回头可以和你比比了。”胡三

老道:“喝酒我是不推辞的。不过这位何先生还没有谢我,他怎好和我先吃起你的

来。”杨杏园道:“有酒就喝,管他是谁的。今天算我代他谢您,明天他再还我的

礼,你老人家来个双份儿,不好吗?”说说笑笑,一会子菜都来了。杨杏园便叫长

班胡二拿出一把大壶,把酒烫的滚热,然后将菜摆在桌上,点起灯来,三个人便开

怀畅饮。喝到一个钟头以后,胡三老一人,差不多喝了一斤半,忽地站了起来,把

背心一脱,搭在胳膊上,在大袖子里,抽出一条毛绒手巾,只擦头上的汗。说道:

“不能喝了,再喝就要抬回去了。”说着,踉踉跄跄,就走了出来。杨杏园一时没

拦住他,他已经出门了,心里正怕他摔着,只听见院子里“噗咚”一声,接上一句

“哎哟”,大家都吓了一跳。要知怎样了,且听下回交代。

第十三回 设筵开场歌台真灿烂 典衣终曲舞袖太郎当

却说胡三老走出院子去,只听见“噗咚”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杨杏园赶紧

走出去,连问怎么样了,长班正提着一壶开水进来,说道:“没有什么。胡老太爷

踢倒院子里一个花架子,吓了我一跳。”杨杏园再要问胡三老碰伤了腿也没有,谁

知他头也不回,走得远了。何剑尘笑问杨杏园道:“这个老头子,我看他有三分憨

气,大概他说借钱给我,竟是靠得住的事。”杨杏园道。“你莫要小看了他,他任

快的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你明天上午来,包你有一千块现洋到手。’啊剑尘听

了这话,越发放心,欢天喜地的走了。到了次日,胡三老果然拿一千元钞票来了,

当日杨杏园转交与了何剑尘。

何剑尘有钱在手,自会去办他的事,只是教杨杏园添了无限的感触。此心一动,

不由自主的,就走到松竹班来了。这天恰好那无锡老三并不在班子里,是一桩最痛

快的事。杨杏园来了,房里的阿手,就在茶叶瓶里抓茶叶泡茶。梨云道:“哟!等

我来罢,不要那个。”说着,在茶盘于里,拿过一把小小的洋瓷壶,揭开盖子,看

了一看,里面是干净的。然后在衣服橱里取出一个玻璃罐子来,撮了一把茶叶放在

壶里面,这才交给阿毛去冲开水。茶泡来了,梨云拣了一个白净茶杯,倒上一杯,

递给杨杏园。笑道:“你尝尝看。”杨杏园本坐着的,接了茶杯笑着站了起来,说

道:“太客气,不敢当。”梨云笑道:“不要废话,你尝尝是什么?”杨杏园坐下

来喝了一口,偏头想了一想,回头又喝了两口,笑道:“很好的龙井。”梨云把头

一偏,笑着说道:“呸!你还混充会喝茶呢。”杨杏园笑道:“北京人喝茶,于脆

只有两样名称,有茉莉花的茶叶,叫香片,没有茉莉花的茶叶叫龙井,也无所谓好

歹,只晓得叫几百一包。刚才我尝尝茶味,并没有茉莉花香,那末,我说是龙井,

并没有错啊。”梨云道:“你真会辩嘴。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姊妹从南京带来送我

的,她说叫雨前毛尖,出的地方,就在你们安徽呢。我想,我又不讲究喝茶,何必

白糟蹋它,所以留在橱里,等你来泡给你喝,也免得你来了,老说我们茶叶不好。”

杨杏园笑道:“那末,着实的谢谢你了。我不是何剑尘带我逛胡同以后,除了这个

茶,可说没有别的嗜好,现在就不然了。”梨云瞅了他一眼,笑道:“又要瞎说。

你提起何老爷,我倒要问你,五阿姐的事怎么样了?”杨杏园道:“咦,奇怪了!

这事你还不知道吗?”梨云道:“自从她搬到凤仙班去了,见面很少,就是见了面,

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问人家这些话。就是她退了捐,住在小房子里,还是你告诉我

以后,我才听见别人说呢。”杨杏园听她如此说,就把何剑尘最近筹款的情形,略

略告诉她一遍。梨云坐着低了头,把一只手去搓她驼绒夹袄的衣裳角,无精打彩的

说道:“那么,人家是好了。”说完,低了头一声不言语。杨杏园看见她这种情形,

真是:伤心恨我,薄命怜卿,弱情婉转,无词可达。便挨着梨云旁边椅子坐下,正

想说几句话安慰她,只见门帘一掀,一个人伸进半截身体来,口里操着苏白说道:

“哎哟!要好得来。”杨杏园回头看时,却是同班子里的素梅老四。只见她穿了一

件线色旗袍,穿了一双高底鞋,枭枭婷婷,手上拿着几张绿色小纸券,走了进来。

梨云便站了起来说道:“四阿姐,坐(口虐),夜饭阿吃过?”素梅随口答道:“吃

过哉。”回转身来,把那几张绿色纸券,递给杨杏园问道:“杨,你看看,这上面

说些什么?”杨杏园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春明剧场水灾游艺会的入场券。券的正面,

列的是戏价,座位一元二元三元三级,另外头等包厢一百二十元,中级包厢四十元,

普通包厢二十四元。这张戏券,标明是前七排,价目三元。券的那一面,是游艺的

目录,头一天趣剧:一只狗,正剧:倒粪夫的婚姻。第二天趣剧:先生的鼻子,正

剧:老妈子的恋爱。第三天趣剧:?……正剧:丢人吗?下面一律注明,十校戏剧

革命社合演,旁边还有小注两行:“每券一张,适用一日,任何机关,概不优待。”

杨杏园看完了,笑道:“好硬的戏价,梅兰芳杨小楼的义务戏,也不敢说这几句硬

话呢。”素梅道:“我听见说,这是看文明戏的票券,不知道是也不是?”杨杏园

道:“是的,你在哪里买的?”素梅道:“谁花一块钱买这个?花两角洋钱,游艺

园文明戏有得看呢。”杨杏园道:“难道你是捡来的吗?”素梅道:“不是,是一

班华国大学的学生送我的。你要吗?我送你一张。”杨杏园道:“谢谢!我没有工

夫看戏,你转送别人罢。”素梅在这里一打扯,杨杏园和梨云就无话可说了。三个

人在一处坐着,说了一起,不觉就是九点钟,杨杏园只得捺住兴头,赶着回去。

车子走不了几步,只见逍遥球房里嘻嘻哈哈,走出一班少年来。头一个,便是

杨杏园的朋友李吟雨。杨杏园扶着帽子和他一点头。李吟雨连连招手道:“请下来!

请下来!我有一句要紧的话和你说。”杨杏园只得走下车来。李吟雨便在衣裳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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