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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348)

一颗心,几乎要由口里跳将出来。他呆住了脸,望着关孟纲,不知为了什么事。关

孟纲道:“我的人,你看得这样眼馋为什么?你的意思,打算怎么样,要割我的靴

子吗?”曹祖武听了,心里越跳得凶。这位先生说恼就恼,翻起脸来,是不认得人

的。因站起来勉强笑道:“大帅有所不知。这位姑娘,非常象我的舍妹。”关孟纲

被他这样一解释,早去了三分怒气,因瞪着眼睛问道:“真的吗?”曹祖武道:

“实在太象了。我是越看越象。”关孟纲道:“你令妹几时丢的,不会就是她吧?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曹祖武道:“舍妹现在天津,并没有丢。不过这一位姑娘,

实在象得厉害,若不是她说出话来,口音不对,我真要认错人了。”关孟纲哈哈大

笑道:“闹了半天,不过是有些象,我倒以为真是你令妹呢,这也不要紧,难得遇

得这样巧,你们两人就拜为干兄妹罢,今天晚上,你可临时做了个大舅子。”这话

说出来,曹祖武臊了通红一张脸。关孟纲倒毫不以为意,坐到美情一张沙发椅上去,

拉着她的手,指着曹祖武道:“认这样一个哥哥,还对你不住吗?”曹祖武见关孟

纲有些很喜欢美情的样子,也上前一步,站在面前说道:“若论起来,象是真有些

象,你若不嫌弃,我就算老大哥了。”说毕,也接上一阵哈哈大笑,这才把难为情

掩饰过去。大家见关孟纲的情形,似乎不愿意人在这里闹,因此大家借着这点事情,

一哄而散。

关孟纲见屋子没有了人,便笑嘻嘻地拉住美情的手道:“你今年十几岁?”美

情将牙齿咬住下嘴唇皮,半晌,才笑道:“十六岁了。”关孟纲在身上一掏,掏出

一卷钞票,便向美情手里一塞,笑道:“你拿去花罢,以后你就知道我这人不错。”

美情知道那票子,都是五十元一张的,估量着约也有四五百元。她真不料这人有这

样慷慨,不由得从心里笑出来。连叫了几声谢谢。关孟纲笑道:“我讨你作姨太太,

你愿意不愿意?”美情道:“没有那好的福气。”关孟纲道:“怎样说没有福气?

我是愿意的了,只要你一愿意,这事就算成功。有什么福气不福气呢,你到底愿意

不愿意呢?”美情点头道:“愿意的。”关孟纲伸手轻轻的拍着美情的脊梁道:

“你这小小的东西,倒会灌米汤。”美情抿嘴一笑,说道:“大帅想想,我是初做

生意的人,今天大帅招呼了,以后就伺候大帅,那我就算有始有终了。”美情这几

句话,正中了他的意思,笑道:“你这话是不错,可是我的姨太太很多,你知道吗?”

美情道:“这要什么紧,各看各人的缘法罢了。古来的皇帝,还有三宫六院,七十

二妃呢。”关孟纲被她几句话说得心痒难搔,连说:“好孩子,今天这个不算,明

天我再给你钱。”美情心想这个钱,是没有第三者知道的,大可以私落下来的。关

孟纲多给一个,自己就多得一个,千万不可放松。因为心里一打算盘,就斜靠着在

关孟纲怀里,逗他玩笑,关孟纲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桌上点的那对红蜡烛笑道:

“你瞧瞧这一对蜡烛,点得这样红红亮亮的,这个彩头儿不错。你若是愿意做我的

姨太太,对着这红蜡烛,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美情心里一想,答应就答应,反

正我是有领家的,我也不能作主,因笑道:“好!就是这样说,只要将来大帅多疼

我一点就是了。”关孟纲连连点头道:“成!成!不过你也要好好的听话呢。”两

个人你劝我,我劝你,这一番情形,实在浓密到了极点。

但是关孟纲闹着点红烛,原是饯行酒之后闹一点余兴,已经和几位要出京的阔

人约好,明天早上八点钟,就一律出京。这句话,本来要和美情提一提,因怕提了

之后,美情要不愿意,先就没有告诉她,后来说到要讨美情作姨太太,这话更不便

告诉她了。到了晚上三点多钟,府里忽然来了电话。说是总统吩咐下来,四位督理

动身之前,五点半钟要到府里去开会。他睡觉的屋子里,就有分机电话,关孟纲接

了电话一听,只是唯唯答应,也不说什么。年纪轻的人,是爱睡的,早上四五点来

钟,更是正好睡觉的时候,当关孟纲起床进府去之际,美情一个人正睡得又酣又甜,

哪里知道一点。

等到美情醒了过来,已经是九点钟了。睁开眼睛一看,床上没有人,屋子里也

没有人。静悄悄的,只听见桌上放的那一架闹钟的摆轮,嘎叽嘎叽的响,窗帘垂着,

并没有卷起,屋子里是阴暗暗的。美情心里好生奇怪,在床上撑起半截身子来一看,

屋里放的几件行李,却也不见,这分明是人走了。别的倒罢,不知道昨晚上关孟纲

给的一卷钞票如何,赶紧将手在枕头底下一摸,还在那里。掏出来一看,依然是原

来的数目,并未少却一张,美情将钱揣在袋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子呆,究竟也

猜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穿了鞋,走下床来,掀起窗帘,向楼外一看,只见人家屋

顶上,已是一大片太阳,回过来一看钟,这才知道是快到九点了。饭店里的客人,

都睡得极迟,所以到了这般时候,都未起床,依然是沉静。美情看那桌上关孟纲’

应用的小件东西,都已带走,惟有一把茶壶,几只茶杯,是饭店里的,却依然还在。

杯子里有半杯剩茶,还是自己斟给关孟纲喝的,放在桌子沿上,倒没有动。那一对

高锡烛台点的红烛,不知几时点完的,由烛签子一直到烛座上油淋淋的,堆了大片

蜡泪。美情随身向沙发椅上一坐,自己呆呆的想到,倒不料昨晚上有这一件事。他

和我昨晚才认识的,说了许多废话,今天一早,他倒跑了,不知道的,说我不会作

生意,我还有面子吗?美情想到这里,倒真疑心关孟纲是生了气,一怒而去。他这

一去不要紧,无非走一个客人而已,若是领家追究起来,为什么把客人得罪了,何

言答对。将来姊妹班里,把这一件事传扬出去,说是给美情点大蜡烛的客人,不到

天亮,就生气走了,这岂不是生意上一场大笑话,以后还怎样站得住脚。因此越想

越害臊,越臊越害怕,一个人不由哭将起来。正在这时,只听见房门上冬冬打几下,

一叠连声,有人叫老五。美情一听,是自己房间里阿姨的口音,连忙擦了擦眼泪,

站起来开门,谁知门已锁上暗锁了,竟开不动。美情道:“这门是谁锁上了。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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