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便饭,史小姐肯赏这一个面子吗?”史科莲道:“请我吃饭,我是到的。但是
不必专请我,最好是我哪天到府上去,撞上早饭,就吃早饭,撞上晚饭,就吃晚饭。”
何太太笑道:“撞上我们吃窝窝头,也就让我们拿窝窝头请客吗?那究竟不好。依
我的意思,是要约定一个日子,好预备点菜,我也不请外人,就找几个极熟的人……”
史科莲道:“谢谢!谢谢!我是最怕正式赴席的。”何太太道:“一点也没有吃到
我的,怎么就来了许多谢字?”史科莲笑道:“这就叫礼多人不怪了。”何太太探
她的口风,她竟是不肯去,也就不再向下说。便谈了一些别的事,谈到后来,一轮
红日,落在水西边树丛头上,水光反射着琼岛上的塔顶,金光灿灿,史科莲指看景
山头上,过去一群乌鸦,因对何太太道:“时候不早,我要回学校去了。”何太太
道:“在这里是闲坐,回去也是闲坐,有什么早晚。”史科莲道:“这时候回去,
已经赶不上吃晚饭。再要晚些,厨子走了,要吃什么也弄不上来了。”何太太道:
“就在这里弄点东西吃吃罢。”史科莲道:“你不必客气,府上到这儿路远,也可
早回去。”何太太抿嘴笑道:“不要紧的,我家里有人来接呢。论到这一层,这又
觉得结了婚的女子,有一点好处了。你瞧,他走来了。”
史科莲跟着何太太指着的一只手,向对面望了去,只见那游船码头上,果然是
何剑尘缓步而来,不一会工夫,走到面前,史科莲起来让坐。何剑尘道:“请坐请
坐,好久不见了。今天会着是难得的,我要清史小姐在这里吃晚饭。史小姐没什么
事吗?”史科莲道:“我刚才和何太太提到,正要回去呢,趁着天色还没有黑,我
要先告辞了。”说着这话,史科莲站起身来,牵了牵衣襟,就有要走的样子。何剑
尘笑道:“这倒是我来的不好了。来了,就催着史小姐要走。”史科莲道:“我本
来要走的,不信请你问何太太。”何太太道:“你不是怕回头一个人回家去,嫌孤
单吗?回头我两个人一块儿送你回去,你看好不好?”史科莲道:“那何必呢?这
时候我先走,省得二位送,不更好吗?”她于是将头微微弯着,对何剑尘道:“再
会。”何太太连忙走上前,牵着她的手,笑道:“怎样?真要走。”史科莲道:
“改日再谈罢。”于是二人牵着手,沿着海岸,向前走去。
第八十回 满座酒兴豪锦标夺美 一场鸳梦断蜡泪迎人
一会子工夫,何太太回来,何剑尘道:“怎么一回事,她见了我来,就一定的
要走?”何太太道:“她倒是先说要走,你一来,她更要走了。因为杨先生那一件
事,我已经和她提了。”何剑尘将眉毛皱了一皱,说道:“嗐!你怎么性子这样急,
若是说决裂了,把一件好事,从中打断,岂不可惜?”何太太说:“我说决裂了吗?”
说时,用一个食指,指着鼻子尖,笑道:“你们这样想主意,那样想主意,都是瞎
扯。我就凭一个钟头,已经就把这事说妥了。”何剑尘道:“真的吗?若是真的,
这事只在杏园一人身上,那就容易得多了。她既走了,我们回家吃饭罢。我今晚,
要早一点见着他,和他切实的谈一谈。”何太太道:“你刚来,又要走,要跑死车
夫了。”何剑尘道:“我是坐汽车来的。”何太太道:“你又花那冤钱作什么?我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接。”何剑尘笑道:“事情还不清楚,你先别褒贬人。我这
车子是白坐,不花钱的。”何太太道:“是谁的车?”何剑尘道:“这人你还没有
会过,是我一个老朋友,他现在关督理那里当副官。”何太太道:“就是你常说的
傻二哥柴士雄吗?”何剑尘道:“正是他。他特意到我们家里要见见你,你不在家,
他就要走。我随便说借他的汽车用一用,他一口就答应着,自由南华饭店去了。他
说那边今晚开饯行大会,汽车有几百辆,他有事,可以随便借一辆坐,我们尽管迟
些送去,不要紧。他的意思,还要留一个护兵跟车,我怕人家见了笑话,极力的辞
掉了。”何太太道:“既然有汽车,可以回去吃饭,我们走罢。”
何剑尘会了茶钱,夫妇二人坐了汽车回家,到家不大一会儿,那柴士雄便来了
电话。何剑尘以为他是要汽车,说马上就叫车开回来,柴士雄在电话里说道:“你
骂苦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回来没回来呢。现在咱们大帅用不着我,正乐着呢。同事
的全逛去了,跑的一个鬼毛也没有,我闷死了。我想请你来,咱们找个乐儿。”何
剑尘道:“我的老大哥,我怎能和你打比呢。我这吃了晚饭,就要上报馆去了。”
柴士雄道:“哦!我倒是忘了。但是你来吃一个大菜也没有工夫吗?”何剑尘道:
“那个我倒可以请你。”柴士雄道:“我住在饭店里,怎么要你请?当然吃我。你
来罢,越快越好。”何剑尘挂了电话,坐着汽车,就到南华饭店来。一到饭店这条
马路上,汽车和汽车相连,停在马路两边,中间只剩了两三尺宽一条人走路,于是
车子只得停下。
何剑尘下车,走进饭店,只见来往憧憧,全是挂着盒子炮吊着刺刀的武装护从。
那一种喧哗笑语的声浪,只觉四处都是,也不知从何处出来,夹着来往的皮鞋,踏
着地板声,震耳欲聋。何剑尘看见穿了白色制服的茶房,连问几个人关督理的柴副
官住在哪儿,茶房点了一点头道,在这儿,或者说在几号,一句话没说完,马上就
走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一对,三个一群的妓女,打扮得奇装异服,都由面
前上楼而去,何剑尘见没有人过问,等了一个茶房过来,抓住他的衣服,非要他引
去见柴副官不可。茶房无法摆脱,只得将他带去。
那柴士雄站在屋子当中,一只手拿了一瓶汽水,口对着瓶子骨都骨都只往下喝。
一只手拿了一份小报,眼睛对住,正看那上面的戏单子。他见了何剑尘,放下瓶子,
握着何剑尘的手道:“你是怎么回事?让我真等久了。”何剑尘道:“今晚上这饭
店里太乱,我竟没法子找你。”柴士雄道:“可不是,乱极了。今天晚上,阔人窑
姐儿到齐了。”何剑尘笑道:“你这是什么话,要让阔人听见了,真是吃不了,兜
着走。”柴士雄道:“我是说真话,并不是骂他们。”何剑尘道:“怎么样?今天
大叫其条子吗?”柴士雄道:“哪里是叫条子!就是传差。你要听个新鲜事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