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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276)

一个年青的干妈了。”冯太太正用筷子夹了一片风鸡,要送到嘴里去,听了这话,

筷子夹着菜悬在半空,连忙就问道:“谁是她的干爸爸?我怎样不知道?”金大鹤

看了一看冯太太的脸色,摇摇头,笑道:“你两个人感情太好,我不能告诉你,伤

了你两人的感情。”冯太太这才吃着菜,扒着饭,随随便便一笑。说道:“我们有

什么感情?叫干妈也是好玩罢了。慢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也不能

禁止她拜干老子啦。”金大鹤点着脑袋笑道:“你两人仅是干亲,那倒罢了。”冯

太太便又停着了碗筷,对金大鹤一望,问道:“不是干亲就是湿亲了。我问你怎样

的湿法?”金大鹤笑道:“你别着急,我也没说你是湿亲啦。我的意思,以为你们

不应该称为干儿干母,应该称为干夫干妻才对哩。”冯太太鼻子里呼了一声,冷笑

道:“干夫妻就是干夫妻,怕什么?你不服气吗?”金大鹤道:“笑话!我为什么

不服?因为这样,所以你问她的干老子,我不能告诉你。”冯太太道:“一个坤伶

决计不止一个人捧她,别人在她头上花钱,我知道是有的。但是说她拜了别人作于

老子,我可没有听见说。”金大鹤且不作声,在皮匣子里取出一根雪茄,一个人斜

坐着抽烟。冯太太道:“你说那人是谁?”金大鹤道:“你已经表示不相信了,我

还说什么?”冯太太道:“你果然说出真名实姓,有凭有据来,我当然相信。”金

大鹤慢慢的喷出一口烟,笑道:“自然有名有姓,难道凭空指出一个人,说是她的

干爸爸不成?”冯太太道:“你说是谁。你说!你说!”说时用两只胳膊摇撼着桌

子。金大鹤互抱着两只胳膊,昂着头,(口卸)着雪茄,只是发微笑。冯太太用筷子

在桌上夹了一块残剩的鸡骨,往金大鹏脸上一扔。说道:“说呀!耍什么滑头?你

再要不说,我就疑心你是造谣言了。”金大鹤道:“你真要我说,就说了,你可别

生气了。”冯太太道:“你说得了,绕这些个弯子作什么?”金大鹤道:“你在包

厢里,天天对池子里望着,不见第二排有个小胡子吗?”冯太太道:“不错,是有

那样一个人。他是谁?”金大鹤道:“他叫熊寿仁。可是因为他老子的关系,那样

的漂亮人物,却得了一个极不好听的绰号。因为他父亲绰号狗熊,他就绰号小狗熊。

父子一对,都是嫖赌吃喝的专家。此外他还有一门长处,就是能花钱捧角。捧起角

来,整千的往外花。宋桂芳是一个刚刚红起来的角儿,添这样,添那样,哪里不要

花钱。现在有这样一个肯花钱的人棒她,她哪有不欢迎之理?在一个月前,她就常

和熊寿仁在一处盘桓了。其名说是拜小熊为干爸爸,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叫过一句。”

冯太太听了,虽然有些不高兴,可也不肯摆在面子上。便笑道:“她靠唱戏,能弄

几个钱,有人这样替她帮忙,我也替她欢喜。”金大鹤道:“我没有说完啦,说完

你就不欢喜了。小熊这个人员肯花钱,可是大爷的脾气,很厉害。他要在谁头上花

钱,谁就要听他的指挥,受了他的捧,又要受别人的捧,那是不成的。他早知道宋

桂芳和你很好,因为你是位太太,他没挂在心上。可是他因宋桂芳常在你这里住下,

总不放心。听说他已经和宋桂芳说过,不许她再在你这里住。宋桂芳不能不答应,

因为一刻儿和你就断绝关系,不好意思,叫小熊给她一个限期,她要慢慢丢开你哩。”

冯太太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玩戏法了,你大概碰了她的钉子,

就在这中间挑拨是非,对不对?”金大鹤道:“我说了不必告诉你,你一定要我告

诉你。现在告诉了你,你倒说我挑拨是非。我反问你一句话,你就明白了。这几天,

她和你要钱没有?”冯太太见他问得很中关节,倒是心里一跳。却依然放出镇静的

样子,笑道:“问我要钱了,怎么样?”金大鹤道:“大概开口不少吧,给了没给?”

冯太太不愿意往下说了,便道:“你怎样知道她和我要钱,而且开口很大?”金大

鹤道:“她要了这回,就要不到第二回了,怎样不大大的开口?”冯太太不能再吃

饭了,将碗筷推在一边,拿一只手撑着头,望金大鹤呆了一会。金大鹤道:“我这

话说得对不对?我看你这样子,钱都给她了。不给她呢,她还要敷衍敷衍你。你这

一给了钱,我刚才说慢慢丢开你的话,恐怕都办不到,简直就要断绝关系了。”冯

太太道:“你说的这样厉害,你是听见谁说的?”金大鹤道:“和那小熊跑腿的人,

有一个也常常跟着我一处混。因为他和小熊借两次钱没有借到,昨晚上在戏园子里

遇见我,将我拉在一边,他告诉我说,小熊是天津一家戏园子里的股东,已经和宋

桂芳约好了,叫她到天津去唱戏。宋桂芳挣的包银,是宋桂芳的,小熊跟着她到天

津去,供着她的吃喝穿。宋桂芳的母亲,走是让她走,要她先拿出一笔安家费。她

因为要大大的敲小熊一笔钱呢,这安家费不愿和小熊要,打算出在你头上,那个人

要见好于我,所以把这话对我说了,好让我们防备着呢。”冯太太道:“据你这样

说,这事竟是千真万确的了。”金大鹤笑道:“那我不敢说,你瞧罢。”冯太太一

想昨晚上宋桂芳要钱那种样子,实在可疑。把金大鹤这话,合并起来一看,竟有几

分真了。便道:“你说她要到天津去,这话倒有些象。在一个礼拜以前,她曾说过,

天津有人请她去作台柱。不过后来我问她,她又含糊其辞了。”金大鹤道:“那个

时候,大概就打算和你要钱了。说明了,怕你不给钱呢。”冯太太越想越疑,便进

房修饰了一番,和金大鹤同到荣喜园去听戏。

冯太太且不进包厢,一直便上后台。天天宋桂芳来的挺早的,今天只剩一出戏,

就要上台了,还是没来。一直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她拥着斗篷,推开门匆匆往里一

闯。她一见冯太太在后台,笑着说:“今天你倒比我早。”说毕,一面脱下长衣,

就去扮戏。冯太太本想问她一两句话,一来因为此处人多,怕人听见了。二来又怕

她并无上天津去的意思,糊里糊涂一问,未免有伤感情。依旧还是忍住了。她对镜

子在擦粉,冯太太站在身后,对着镜子里问道:“今天晚上散了戏,还到我那里去

吗?”宋桂芳刚要对镜子里点点头,又变作想摇摇头。头刚摇了一下,于是说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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