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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68)

只转一个弯,顶头就碰到了陶伯笙坐在人力车上。他口里连连喊着停住停住,车子刚停下,他就向下一跳。三步两步跑到范宝华面前伸手将他的手臂拉着,笑道:“范兄,我又得着两个报告,先前那消息,完全证实。你有办法没有?若是作不到黄金储蓄的话,就是买点现货,也是极其合算的事。”

范宝华连连将他的衣服扯了几下,瞪着眼轻轻地喝道:“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疯了?在街上这样谈生意经。”陶伯笙回想过来了,笑道:“我实在是兴奋过甚,到处找你,找到了你,我多少有点办法了。”说着,挽了范宝华一只手臂,开着步子就向前走,后面有人叫道:“朗个的?不把车钱就跳了(跳读如条)。”陶伯笙哈哈笑了起来。回转身会了车钱。

范宝华笑道:“你的消息果然是真的话,我算大大的有笔收入。我可以帮你一点忙,现在没有了说话的机会,快先上万利去吧。”两个人说着话,走了小半截街,却见李步祥同着一个穿蓝布大褂的人,由横街上穿了出来,开着很快的步子走路,像是要寻找什么。

范宝华叫了声老李,他突然站住。看到了范陶两位,飞步跑过来。这就老远的抬一只手,一路的招着。到了面前,喘着气笑道:“我到处找你,你到哪里去了?”他站定了脚,看看陶伯笙笑道:“你跟上了大老板,有点办法吗?”说着,走近一步,把脸伸到陶伯笙肩膀上来,将手掩了半边嘴,对了他的耳朵,轻轻地道:“你买了一点现货没有?银楼帮,似乎也得了消息,吃过午饭以后,银楼对付客人,只卖钱把重的金戒指,你要其余的东西,他们一律宣告无货。”

陶伯笙道:“真的?”李步祥指着后面跟上来的那个人道:“这是我们同寓的陈伙计。我们已经碰了不少钉子了。可是我们绝对将就,你卖金戒指,我就买金戒指。你卖一钱,我就买一钱。”那陈伙计翘起两撇八字须,笑嘻嘻地站在路头上,看到范陶两人,抱着拳头拱拱手。

范宝华想起起来了,这位仁兄,是带了铺盖卷到中国银行排班买金子的,便点头笑道:“陈老板跑得这样起劲,有点成绩吗?”陈伙计一听他带下江口音,便在袖笼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因笑道:“既然银楼里向格人才是一副尴尬面孔,伊拉勿是作生意,是像煞债主上门勿肯还债。阿拉勿要去哉!”范陶两人都哈哈大笑。

陶伯笙笑道:“你管他什么面孔,只要他卖你就买,你明天就赚他个对本对利。”李步祥笑道:“你鬼,他还鬼呢。他们到了现在,对付顾客,干脆,就说没有货。我们想着无路,还是来找范先生。”说着,就近一步,低了声音向他道:“有法子买现货没有?范先生买大批的,我们凑点钱,买点金子边。”

第七回大家都疯魔了(5)

范宝华抬起手表看了看,因道:“转弯就是一个茶馆,你们在茶馆里泡一碗沱茶喝,等我好消息吧。”说着,扯腿就走,只走了二十家铺面,却见魏太太穿了件花绸夹袍子,肋下夹着皮包,半高跟皮鞋,走得人行路水泥地面的的咯咯作响。她正是扬着眼皮朝前走,到了面前,看到范宝华,似乎吃了一惊,吓的一声笑着站住。

老范也嘻嘻地笑了,因道:“为什么不吃饭就走了?”魏太太撩着眼皮,向他笑了一笑道:“我怕你赶不回来。金价果然要提高了,你今天买了多少?”范宝华道:“还正在跑呢。”魏太太站着呆着脸沉默了一会,撩着眼皮向他一笑道:“你猜我在街上跑什么?我也是想买点现货呀。你……你上午说的……”说着,又嘻嘻向范宝华一笑。

第八回如愿以偿(1)

在今日上午,范宝华掏出怀里那个扁包,向魏太太晃了一晃,他是很有意思的,料着在今日全市为金子疯狂的时候,现在有金首饰要送她,她不能不来。这时魏太太问起上午说的事,他就料着是指金首饰而言。因笑道:“我当然记得。幸而我是昨天买的,若挨到今天下午,出最大的价钱,恐怕也买不到一钱金子。”魏太太把头低着,撩起眼皮向范宝华看了一看,抿了嘴笑道:“你……哼……恐怕骗我的吧?”说着,又微微地一笑。

范宝华在她几次微笑之后,心里也就想着:人家闹着什么,把这东西给人家算了。他正待伸手到怀里去探取那个扁纸包的时候,见魏太太扭转身去看车子,大有要走的样子,他立刻把要抬起来的手,又垂了下来了。笑道:“这时在大街上,我来不及详细地和你说什么。你七八点钟到我家里来找我吧。我还有要紧的事到万利银行去一趟,来不及多说了。你可别失信。”说着,伸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摇撼了两下,接着对她微微一笑,立刻转身就走了。

魏太太虽然感到他的态度有些轻薄,可是想到他的怀里还收藏着一只金镯子呢。这个时候,一只镯子,可能就值七八万,无论如何,不能把这机会错过了。她站在人行道上,望了范宝华去的背影,只是出神。这位范先生在她当面虽是觉得情意甚浓,可是一背转身去,黄金涨价的问题就冲进了脑子,拔开大步,就奔向万利银行。当他走到银行里经理室门口时,茶房正由屋子里出来,点了个头笑道:“范先生,经理正在客厅里会客呢。”他听说向客厅去,却见烟雾缭绕,人手一支香烟,座为之满。何经理正和一位穿西服的大肚胖子,同坐在一张长藤椅上,头靠了头,嘀嘀咕咕说话。

范宝华叫了一声何经理,他猛可地一抬头,立刻满脸堆下了笑容,站起身来向前相迎,握了他的手道:“老兄真是言而有信,不到三点钟就来了。我们到里面去谈谈吧。”说时,拉了他的手,就同向经理室里来。

他不曾坐下,先就皱了两下皱眉头,然后接着笑道:“你看客厅里坐了那么些个人,全是为黄金涨价而来的,守什么秘密,这消息已是满城风雨了。怎么样?你有了什么新花样?”说着,在身上掏出一只赛银的扁烟盒子,按着弹簧绷开了盖子,托着盒子到他面前,笑道:“来一支烟,我们慢慢地谈谈吧。”

主客各取过一支烟,何经理揣起烟盒子,再掏出打火机来,打着了火,先给客人点烟,然后自己点烟,拉了客人的手,同在长沙发上坐下,拍了范宝华的肩膀道:“我姓何的交朋友,实心实意,不会冤人吧?”范宝华笑道:“的确是实心实意,不过我想着贵行虽不在乎千把两黄金的买卖,但是黄金官价一提高,你们让出去了,就是整千万元的损失,这……这……”他不把话来说完,左手两个指头,夹了嘴角上的烟卷,右手伸到额顶上去,只管搔着头发。何经理吸着一口烟,喷了出来。笑道:“范先生,你想了这大半天,算是把这问题想明白过来了吗?这些问题,暂时不能谈,不过我可负责说一句,假使你这时有款子交给我,我准可以在明天下午,照你给钱的数目,付给你黄金储蓄定单,决计一钱不少。你若放心不下,你就不必做,这问题是非常的简单。”范宝华笑道:“我若是疑心你,我今天下午就不来了。我打算买进三百两,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吗?”说着,就把带来的皮包打开,由夹缝里取出一张支票,对着何经理扬了一扬,因笑道:“六百万还差一点零头,我可以找补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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