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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海上花开(48)

今夜头常恐是烧路头,勿是末宣卷。”巧珍道:“划一,倪廿三也宣卷呀,耐也来吃酒哉(口宛)。”小云沉吟道:“吃酒是吃末哉;倘然耐再有客人吃酒末,我就晚一日,廿四吃也无啥。”巧珍道:“无拨呀。有仔客人末,倪也勿教耐吃酒哉;为仔无拨了,来里说(口宛)。”小云故意笑道:“客人无拨末;教我吃酒;有仔客人,就挨勿着我哉。”巧珍听说,要去拧小云的嘴;碍着洪善卿,遂也笑了一笑道:“耐倒再要想扳差头哉!陆里一句闲话我说差嗄?耐是长客呀,宣卷勿摆台面,阿要坍台?生天耐绷绷倪场面,勿然为啥要做长客?倘然有仔吃酒个客人,耐吃勿吃,就随耐便。耐是长客,随便陆里一日好吃个。我说个阿差?”小云笑道:“耐(要勿)发极囗!我勿曾说耐差(口宛)。”巧珍道:“价末耐‘挨得着’、‘挨勿着’瞎说,真真火冒得来。”

洪善卿坐在一旁,只是呵呵的笑。巧珍睃见道:“难末拨洪老爷要笑杀哉!四五年个老客人,再要瞎三话四,倒好像坎坎做起。”小云道:“说说末笑笑,阿是蛮好?勿说仔,气闷煞哉。”巧珍道:“啥人教耐(要勿)说?耐说出来,就讨人气,倒说是笑话。耐看一样洪老爷做个周双珠,比仔耐再要长远点,陆里有一句打岔闲话?单有耐末,独是多花说匆出描匆出神妖鬼怪!”善卿接着笑说道:“耐两家头来里相骂,做啥拿我来寻开心?”巧珍也笑道:“洪老爷,耐勿晓得俚脾气。

看俚个人末,好像蛮好说闲话;勿好起来,故末叫讨气!有一转俚来,碰着倪房间里有客人,请俚对过房里坐一歇。俚响也匆响就走。我问俚:‘为啥要去嗄?’俚倒说得好,俚说:‘耐有恩客来浪,我来做讨厌人,勿高兴。’”小云不等说完,叉住笑道:“前几年个闲话,再要说俚做啥?”巧珍瞟了一眼,带笑而嗔道:“耐末说过仔忘记脱哉。倪是勿忘记,才要说出来拨洪老爷听听。洪老爷到该搭来末,总怠慢点;就不过听两句发松闲话,倒也无啥。”

小云一时着急,叉开两手跑过去,一古脑儿搂住巧珍不依。巧珍发喊道:“做啥嗄?”娘姨阿海、大姐银大,闻声并至;小云始放了手。巧珍挣开,反手摸摸头发,却沉下脸喝小云道:“搭我去坐来浪!”小云做势连说:“噢,噢!”倒退归坐。阿海、银大在傍齐声道:“陈老爷一径规规矩矩,今朝快活得来!”善卿点头道:“我也一径勿曾看见俚实概会噪。”

这一噪,不知不觉,早是上灯以后了。小云的管家长福寻来,呈上庄荔甫催请票头。善卿起身道:“倪去罢。”即时与小云同行。金巧珍送至楼梯边,说声“就来叫”。小云答应出门,吩咐长福道:“我同洪老爷一淘去。耐转去喊车夫拉到西棋盘街来。”长福承命自去。

陈小云、洪善卿比肩交臂,步履从容,迤逦过四马路宝善街,方到西棋盘街聚秀堂。进门登楼,只见房内先有两客。洪善卿认得是吴松桥、张小村,惟与陈小云各通姓名,然后大家随意就坐。庄荔甫忙写两张催条交与杨家(女每),道:“一面去催客,一面摆台面。”

比及台面摆好,催客的也日来报说:“尚仁里卫霞仙搭请客匆来浪,杨媛媛搭末就来。”洪善卿问:“阿是请姚季莼?”庄荔甫道:“勿是,我请老翟。”善卿道:“前日仔姚季莼夫人到卫霞仙搭去相骂,阿晓得?”荔甫骇异,忙问如何相骂。

善卿正要说时,适外场又报说:“庄大少爷朋友来。”荔甫急迎出去,众人起立拱候。恰正是李鹤汀来了。大家曾经识面,不消问讯。庄荔甫即令杨家(女每)去间壁陆秀空房里请施大少爷过来。众人见是年轻后生,面庞俊俏,衣衫华丽,手挈陆秀宝一同进房,都不知为何人。庄荡市在旁代说,才知姓施,号瑞生。略道渴慕,便请入席。庄荔甫请李鹤汀首座,次即施瑞生,其余随意坐定。

先是陆秀宝换了出局衣裳过来,坐在施瑞生背后;因见洪善卿,想起问道:“赵大少爷阿看见?”善卿道:“俚今朝转去哉。”张小村接嘴道:“朴斋勿曾转去。我坎坎四马路还看见俚个囗。”善卿讶甚,却不便问明。

施瑞生向庄荔甫道:“我也要问耐:‘双喜双寿’个戒指陆里去买嗄?”荔甫道:“就是龙瑞里,多煞来浪。”瑞生转向陆秀林索取戒指看个样式,仍即归还。

吴松桥问李鹤汀:“两日阿曾碰歇和?”鹤汀说:“勿曾。”松桥道:“晚歇阿高兴碰?”鹤汀攒眉道:“无拨人(口宛)。”松桥转问陈小云:“阿碰和?”小云道:“倪碰和不过应酬倌人,无啥大输赢。”松桥听说默然。

当下金巧珍、周双珠、杨媛媛、孙素兰及马桂生陆续齐集。马桂生暗中将张小村袖口一拉,小村回过头去。桂生张开折扇,遮住半面,和小村唧唧说话。小村只点点头,随即起身至烟榻前,暗中点首,叫过吴松桥来,附耳说道:“桂生屋里也来浪宣卷,教我去绷绷场面。耐搭鹤汀说一声,晚歇搭俚碰场和。”松桥道:“再有啥人?”小村道:“无拨末就是陈小云,阿好?”松桥沉吟一会,方道:“小云常恐勿肯碰。我说桂生搭来浪宣卷末,耐也该应吃台酒哉。耐索性翻台过去吃酒,吃到实概模样,难末说再碰场和,就容易哉。”小村亦沉吟道:“吃酒勿高兴。桂生搭去吃,也无啥趣势。”松桥道:“耐勿晓得!要吃酒,倒是么二浪吃个好;长三书寓里倌人,时髦匆过,就摆个双台也不过实概。像桂生搭,耐应酬仔一台酒,连浪再碰场和,俚哚阿要巴结!”小村道:“价末耐去吃仔罢。我贴耐两块下脚末哉。”松桥道:“耐做个相好,我阿好去吃酒?要末碰起和来,我赢仔我也出一半。”

小村想了一想,便起身拱手,向诸位说明翻台缘故,务请赏光。众人都说奉扰不当。马桂生不胜之喜,即令娘姨回家收拾起来。

这里众人挨肩豁拳。先是庄荔甫打个通关,各敬三拳,藉申主谊,然后请诸位行令。李鹤汀量浅拳疏,拱手求免。施瑞生正和陆秀宝鬼混,意不在酒。张小村因要翻台,不敢先醉,和吴松桥商议合伙摆庄,不过点景而已。惟陈小云、洪善卿两人兴致如常,热闹一会,金巧珍、周双珠各代了两杯酒,同杨媛媛、孙素兰一哄而散。陆秀宝也脱去出局衣裳,重来酬应。张小村乃教马桂生:“先去摆起台面来。”桂生坚嘱:“就请过来。”桂生去后,随即散席。

陆秀宝早拉施瑞生踅过间壁自己房里。捺瑞生横躺在烟榻上。秀宝爬在身边,低声问道:“阿是再要去吃酒囗?”瑞生道:“俚哚要翻台,我勿高兴去。”秀宝道:“一淘吃酒末,生来一淘翻台,独是耐勿去匆好个。”瑞生道:“不过少叫仔、个局,无啥勿好。”秀宝冷笑道:“耐叫袁三宝三块洋钱一个局,连浪叫仔几花?挨着倪末,就算省哉!”瑞生道:“袁三宝是清倌人,陆里有三块洋钱?”秀宝道:“起初是清倌人,耐去做仔末,就勿清哉(口宛)。”瑞生呵呵笑道:“耐来里说自家。我就不过一个陆秀宝,故末起初是清倌人,我一做仔就勿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