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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74)

就由他去瞎扯吧。因此话提到这里,家树就谈了一些别的话,将事扯了开去。

这时,恰好姨太太打扮得花蝴蝶儿似的,走了进来,笑着向家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

么。家树因为婶母有命令,不许称姨太太为长辈;当了叔叔的面,又不敢照背地里称呼,叫

她为姨太太,也就笑着站起来,含糊的叫了一声。姨太太也不理会,走上前,将端本手上的

报夺了过来,一阵乱翻。端本那一副正经面孔,维持不住了,皱了一皱眉,又笑道:“你认

识几个字,也要查报?”姨太太听说,索性将报向端本手上一塞道:“你给我查一查,今天

哪一家的戏好?”端本道:“我还有事,你不要来麻烦。”一面说时,一面给姨太太查着报

了。家树觉得坐在这里有些不便,就避开了。

家树只来了十几个钟头,就觉得在这里AE?居,有许多不适。见叔叔是不能畅谈的,而

且谈的机会也少。婶娘除说家常话,便是骂姨太太,只觉得唠叨。姨太太更是不必说,未便

谈话的了。两个妹妹,上午要去上学;下午回来,不是找学伴,就是出去玩去了。因此一人

闷着,还是看书。天津既没有朋友,又没有一点可清游的地方,出了大门,便是洋房对峙的

街道。第一二天,还在街上走走。到了第三天,既不买东西,就没有在满街车马丛中一个人

走来走去之理。加上在陶家住惯了那花木扶疏的院子,现在住这样四面高墙的洋房子,便觉

得十分的烦闷。加上凤喜和刘将军的事情,又不知道变化到什么程度。虽然是避开了是非

地,反是焦躁不安。

一混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下午,忽然听差来说,北京何小姐请听电话。家树听了,倒不

觉一惊。有什么要紧的事,巴巴的打了长途电话来!连忙到客厅后接着电话一问。何丽娜首

先一句便道:“好呀!你到天津来了,都不给我一个信。”家树道:“真对不住。我走得匆

忙一点,但是我走的时候,请我表嫂转达了。”何丽娜问:"怎么到了天津,信也不给我一

封呢?”家树无话可答,只得笑了。她道:“我请你吃午饭,来不来?”家树道:“你请我

吃饭,要我坐飞机来吗?”何丽娜笑道:“你猜我在哪儿,以为我还在北京吗?我也在天津

呢!我家到府上不远,请你过来谈谈好不好?”家树知道阔人们在京津两方,向来是有两份

住宅的,丽娜说在家里,当然可信。不过家树因为彼此的婚姻问题,两家都有些知道了,这

样往还交际,是更着了痕迹。便道:“天津的地方,我很生疏,你让我到哪里撞木钟去?”

何丽娜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不肯到我这里来的。天津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可以会面谈话的

地方。这样吧,由你挑一个知道的馆子吃午饭,我来找你。不然的话,我到你府上来也可

以。”家树真怕她来了,就约着在新开的一家馆子"一池春"吃饭。

家树坐了人力车到饭馆子里,伙计见了就问:"你是樊先生吗?”家树说:"是。”他

道:“何小姐已经来了。”便引家树到了一个雅座。何丽娜含笑相迎,就给他斟了一杯茶,

安下座位。家树劈头一句,就问:"你怎么来了?”何丽娜也笑说:你怎么来了?我也有家

在这儿。一口的喝着茶。

二人隔了一个方桌子犄角斜坐着,沉默了一会。何丽娜用一个指头,钩住了茶杯的小

柄,举着茶杯,只看茶杯上出的热气,眼睛望了茶上的烟,却笑道:“我以为你很老实,可

是你近来也很调AE?了。”说毕,嘴唇抵住了茶杯口,向家树微笑。家树道:“我什么事调

AE?了?以为我到天津来,事先不曾告诉你吗?但是我有苦衷,也许将来密斯何会明白

的。”何丽娜放下茶杯,两手按住了桌子,身子向上一伸道:“干吗要将来?我这就明白

了。我也知道,你对于我,向来是不大了解的,不过最近好一些;不然,我也不到天津来。

我就不明白这件事,你和我一点表示没有,倒让你令叔出面呢?”她这样说着,虽然脸上还

有一点笑意,却是很郑重的说出来,决不能认为是开玩笑的了。家树因道:“密斯何,这是

什么话,我一点不懂,家叔有什么事出面?”何丽娜道:“你令叔写信给陶先生,你知道不

知道?”答:"不知道。”又问:"那末,你到天津来,是不是与我有点关系?”家树道:

“这可怪了,我到天津来,怎么会和密斯何有关系呢?我因为预备考大学的时候,不能到天

津来;现在学校考取了,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北京到天津这一点路,我当然要来看看叔叔婶

婶,这决不能还为了什么。”

家树原是要彻底解释丽娜的误会,却没想到话说得太决绝了。何丽娜也逆料他必有一个

很委婉的答复,不想碰了这一个大钉子,心里一不痛快,一汪眼泪,恨不得就要滚了出来。

但是她极力的镇定着,微微一笑道:“这真是我一个极大的误会了。幸而这件事,还不曾通

知到舍下去;若是这事让下人知道了,我面子上多少有点下不去哩!我不明白令叔什么意

思,开这一个大玩笑?”说时,打开她手拿的AE?包,在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家树。看

时,是樊端本写给伯和的,信上说:

伯和姻侄文鉴:

这次舍侄来津,近况均已获悉,甚慰。所谈及何府

亲事,彼已默认,少年人终不改儿女之态,殊可笑也。此

事,请婉达洁身署长,以早成良缘。洁身与愚,本有合

作之意,两家既结秦晋之好,将来事业,愈觉成就可AE赲f3

矣。至于家嫂方面,愚得贤伉俪来信后,即已快函征求

同意。兹得复谓舍侄上次回杭时,曾在AE?行骯e中发现女

子照片二张,系属一人。据云:舍侄曾微露AE?意,将与

此女订婚,但未详言身家籍贯。家嫂以相片上女子,AE鋅f3

为秀慧,若相片上即为何小姐,彼极赞成。并寄一相AE琝f3

来津,嘱愚调查。按前内人来京,曾在贵寓,与何小姐

会面多次。愚亦曾晤何小姐。兹观相片,果为此女。家

嫂同情,亦老眼之非花也。总之,各方面皆不成问题,有

劳清神,当令家树多备喜酒相谢月老耳。专此布达,即

祝俪福。愚樊端本顿首

家树将信从头看了两遍,不料又错上加错的,弄了这一个大错。若要承认,本无此事;

若要不承认,由北京闹到天津,由天津闹到杭州,双方都认为婚姻成就,一下推翻全案,何

丽娜是个讲交际爱面子的人,这有多难为情!因之拿了这封信,只管是看,半晌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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