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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72)

钟以前就没有车吗?”陶太太道:“你干吗那样急?两点钟倒是有一趟车,那是慢车。你坐

了那车,更要急坏了。”家树怕伯和夫妇疑心,不便再说,便回房去收拾收拾零碎东西。自

己也不知什么原故,表面上尽管是尽量的镇静,可是心里头,却慌乱得异常。

吃过了午饭,家树便在走廊下踱来踱去,不时的看看表,是否就到了三点。踱了几个来

回,因听差望着,又怕他们会识破了,复走进房去在床上躺着。好容易熬到三点多钟,便辞

了陶太太上车站。一直等到坐在二等车里,心里比较的安贴一点了,却听到站台上一阵乱,

立刻几个巡警,和一群人向后拥着走。只听见说:“又拿住了两个了,又拿住了两个了。”

家树听了这话,一颗心几乎要由腔子里直跳到口里来,连忙在提囊里抽了一本书,放出很自

然的样子,微侧着身子看,耳边却听到同车子的人说:"捉到了扒儿手了。”家树觉得又是

自己发生误会了,身子上干了一阵冷汗。心里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盼望着火车早早的开。

一会儿,车轮碾动了,很快出了东便门。家树如释重负,这才有了工夫鉴赏火车窗外的

风景。心里想:人生的祸福,真是说不定,不料我今天突然要到天津去。寿峰这老头儿昨天

和我告别的时候,何以不通我一点消息,也省得我今天受这一阵虚惊!转而一想:自己本来

有些过虑,几个月来,我也不过到关家去过四五次,谁人在社会上没有朋友?朋友犯了事,

不见得大家都要犯嫌疑,何况我和关寿峰的来往,就不足引起人家的注意呢。至于我和刘德

柱这一段关系,除了关氏父女,也是没有人知道的。除非是凤喜,她知道秀姑为了我去的,

然而她要把我说出来,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呀!这样看来,自己一跑,未免过于胆小。寿峰

再三的提到凤喜,说是我有机会和她重合。莫非这件事,凤喜也参与机密的?但是事实上又

不能,凤喜在医院里既是成了疯子,她的母亲,她的叔叔,又是极不堪的,哪里可以商量这

样重大的问题……一个人在火车里只管这样想着,也就不知不觉的到了天津。

家树的叔叔樊端本,在法租界有一幢住房。家树下了火车之后,雇着人力车,就向叔叔

家来。这里是一所面马路的洋楼,外面是铁栅门,进去是个略有花木的小院子,迎面就是一

座AE?字红砖楼,高高直立。走进铁栅门,小门房里钻出来一个听差,连忙接住了手提箱

道:“我们接着北京电话,正打算去接侄少爷呢。你倒来了。”家树道:“老爷在家吗?”

答道:“到河北去了。听说有应酬。”问:"二位小姐呢?”答:看电影去了。啦一阵响

声,由楼窗户里传出来。听差答道:“太太在打牌。”问:"姨太太呢?”答:"有张家姨太

太,李家少奶奶邀她上中原公司买东西带听戏去了,你歇着歇着吧。”说着,便代提了提箱

上楼。家树道:“打牌的是些什么人?”听差道:“是几位同乡太太。她们是车盘会,今天

这家,明天那家,刚上场呢。”家树道:“既是刚上场,你就不必通知。我在楼下等着老爷

回来吧。”于是又下了楼,就在端本的书房里看看书,看看报,等他们回来。

过一会,淑宜和静宜两ae?妹先回来了。淑宜现在十七岁,静宜十四岁,都是极活泼的

小姑娘。静宜听说家树来了,在院子里便嚷了起来道:“哥哥来了,在哪儿?怎么早不给我

们一个信呢?”家树走出来看时,见静宜穿了绿哔叽短西服,膝盖上下,露一大截白腿子,

跳着皮鞋咚咚的响,说道:“大哥,恭喜呀!你大喜呀!”她说着时,那蓬头发上插着的红

结花,跳得一闪一闪,看她是很乐呢。家树倒莫名AE?妙,究竟是喜从何来?却因这一说又

有了意外的变化。要知是什么变化,下回交代。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第二十回 展转一封书红丝误系 奔波数行泪玉趾空劳

却说家树见静宜和他道喜,倒愣住了,自己避祸避到天津来,哪里还有什么可喜的事

情,因道:“一个当学生的人,在大学预科读完了书之后,不应该升入正科的吗?就是这一

点,有什么可喜的呢?”静宜将嘴一起道:“你真把我们当小孩子AE?啦!事到于今,以为

我们还不知道吗?你要是这样,到了你做新郎的时候,不多罚你喝几盅酒,那才怪呢!”家

树道:你这话真说得我莫名AE?妙。什么大喜?做什么新郎?穿的是一件长长的AE?衫,那

袖子AE?AE?手腕,细得象笔管一般。两只手和了袖子,左右一抄,同插在两边胁下插袋

里,斜靠了门,将一只脚微微提AE?,把那高跟鞋的后跟踏着地板,得得作响。衣服都抖AE?

波浪纹来,眼睛看了家树,只管微笑。家树道:“怎么样,你也和我打这个袮E谜吗?”淑

宜笑道:“我打什么袮E谜?你才是和我们打袮E谜呢!我总不说,等到那一天水落石出,

你自然会把袮E谜告诉人的,我才犯不着和你瞎猜呢!反正我心里明白就是了。”淑宜在这

里说着,静宜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不多一会儿的时候,又听到地板咚咚一阵响,静宜突然跳进房来,手上拿了一张相片和

家树对照了一照,笑道:“你不瞧瞧这是谁?你能屈心,说不认得这个人吗?”家树一看,

乃是凤喜的四寸半身相片。这种相片,自己虽有几张,却不曾送人,怎样会有一张传到天津

来了。便点点头道:“这个人,不错,我认识。但是你们把她当什么人呢?”淑宜也走近

前,在静宜手里,将相片拿了过来,在手上仔细的看了一看,微笑道:“现在呢,我们不知

道要怎么样的称呼?若说到将来,我们叫她一声嫂嫂,大概还不至于不承认吧!”家树道:

“好吧,将来再看罢!”静宜道:“到现在还不承认,将来我们总要报复你的。”家树见两

个妹妹说得这样切实,不象是毫无根据,大概她们一定是由陶家听到了一点什么消息,所以

附会成了这个说法。当时也只得装傻,只管笑着,却把在北京游玩的事情和两个妹妹闲谈,

把喜事问题牵拉开去。

过了一会,有个老妈子进来道:“樊太太吩咐,请侄少爷上楼。”于是家树便跟着老妈

子一直到婶娘卧室里,只见婶娘穿了一件黑绸AE?衫,下摆有两个纽扣不曾扣住,脚上踏了

拖鞋,口里衔着烟卷,很舒适的样子,斜躺在沙发上。家树站着叫了一声"婶娘",在一边坐

下。樊太太道:“你早就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打牌,我也是闷得无聊,借此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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