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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70)

行?”家树听了,倒吃了一惊,问道:“大叔突然要到哪里去?大姑娘呢?”寿峰道:“我

们本是没有在哪里安基落业的,今天爱到哪里就上哪里;明天待得腻了,再搬一处,也没有

什么牵挂,谈不上什么突然不突然。我一家就是爷儿俩,自然也分不开。”家树道:“大叔

是个风尘中的豪侠人物,我也不敢多问,但不知大叔哪一天动身?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日子

没有?”寿峰道:吃完了酒我就走。至于以后见面不见面,那可是难说。AE?如当初咱们在

天桥交朋友,哪里是料得到的呢!”他说着话,便提啤酒壶来,先向家树杯子里斟上了一

杯,然后又自斟一杯,举起杯子来,向家树比了一比,笑道:“老兄弟!咱们先喝一个痛

快,别说那些闲话。”于是二人同干了一杯。又照了一照杯,家树道:“既是我给大叔饯

行,应当我来斟酒。”于是接过酒壶,给关寿峰斟啤酒来。寿峰酒到便喝,并不辞杯。

一会儿工夫,约莫喝了一斤多酒,寿峰手按了杯子,站将起来,笑道:“酒是够了,我

还要赶路。我还有两句话要和你说一说。”家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事,我无不从命。”寿峰道:“有一件事,大概你还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你,可受了累

了。”于是将凤喜受打得了病,睡在医院里的话,都对他说了。又道:“据我们孩子说,她

人迷糊的睡着,还直说对不住你。看来这个孩子,还是年轻不懂事,不能说她忘恩负义,最

好你得给她想点法子。”家树默然了一会,因道:“纵然我不计较她那些短处,但是我是一

个学生,怎么和一个有势力的军阀去比试,她现时不是在人家手掌心里吗?”寿峰昂头一笑

道:“有势力的人就能抓得住他爱的东西吗?那也不见得——楚霸王百战百胜,还保不住一

个虞姬呢!我这话是随便说,也不是叫你这时候在人家手心里抓回来;以后有了机会,你别

记着前嫌就是了。”家树道:“果然她回心转意了,又有了机会,我自然也愿意再引导她上

正路;但是我这一颗心,让她伤感极了。现在我极相信的人,实在别有一个,却并不是

她。”寿峰笑道:“我听到我们孩子说,你还认识一个何小姐,和沈家姑娘模样儿差不多。

可是这年头儿,大小姐更不容易应付啊!这话又说回来了,你究竟相信哪一个,这AE?你的

意思,旁人也不必多扯淡。只是这个孩子,也许马上就得要人关照她。你有机会,关照她一

点就是了。时候已然是不早,我还得赶出城去,我要吃饭了。”于是喊着伙计取了饭来,倾

了菜汤在饭碗里,一口气吃下去几碗饭,才放下碗筷,站起来道:“咱们是后会有AE?。”

伙计送上手巾把,他一面揩着,一面就走。家树始终不曾问得他到哪里去,又为了什么缘故

要走,怔怔的望着他下楼而去。转身伏到窗前看时,见他背着一个小包袱在肩上,已走到街

心。回过头看见家树,点着头笑了一笑,竟自开着大步而去。

这里家树想着:这事太怪!这老头子虽是豪爽的人,可是一样的儿女情长——上次他带

秀姑送我到丰台,不是很依恋的吗?怎么这次告别,极端的决绝。看他表面上镇静,仿佛心

里却有一件急事要办,所以突然的走了。他十几年前本来是个风尘中的人物,难保他不是旧

案重提。又,这两天秀姑冒充佣工,混到刘家去,也是极危险的事,或者露出了什么破绽,

也未可知。心里这样踌躇着,伏在栏杆上望了一会,便会了酒饭帐,自回家去。

家树到了家里,桌上却放了一个洋式信封,用玫瑰紫的颜色墨水写着字,一望而知是何

丽娜的字。随手拿起来拆开一看,上写着:"家树,今晚群英戏院演全本《能仁寺》,另外

还有一出《审头刺汤》,是两本很好的戏。我包了一个三号厢,请你务必赏光。你的好友丽

娜。”家树心里本是十分的烦闷,想借此消遣也好。

吃过晚饭以后,家树便上戏院子包厢里来,果然是何丽娜一个人在那里。她见家树到

了,连忙将并排那张椅子上夹斗篷拿AE?,那意思是让他坐下。他自然坐下了。看过了《审

头刺汤》,接上便是《能仁寺》,家树看着戏,不住的点头。何丽娜笑道:“你不是说你不

懂戏吗?怎么今晚看得这样有味?”家树笑道:“凑合罢了。不过我是很赞成这戏中女子的

身份。”何丽娜道:“这一出《能仁寺》和《审头刺汤》连续在一处,大可玩味。设若那个

雪雁,有这个十三妹的本领,她岂不省得为了报仇送命?”家树道:“天下事哪能十全!这

个十三妹,在《能仁寺》这一幕,实在是个生龙活虎。可惜作《儿女英雄传》的人,硬把她

嫁给了安龙媒,结果是作了一个当家二奶奶。”何丽娜道:“其实天下哪有象十三妹这种

人?中国人说武侠,总会流入神话的。前两天我在这里看了一出红线盗盒。那个红线,简直

是个飞仙,未免有点形容过甚。”家树道:那是当然。无论什么事,到了文人的笔尖,伶人

的舞台上,都要篴e染一番的。若说是侠义之流,倒不是没有。”何丽娜道:凡事百闻不如

一见。无论人家说得怎样神乎AE?神,总要看见,才能相信。你说有剑侠,你看见过没

有?”家树道:“剑仙或者没有看见过,若说侠义的武士,当然看过的。不但我见过,也许

你也见过。因为这种人,绝对不露真面目的。你和他见面,他是和平常的人一样,你哪里会

知道!”何丽娜道:“你这话太无AE?据了。看见过,自己并不知道,岂不是等于没有看见

过一样!”家树笑道:“听戏吧,不要辩论了。”

这时,台上的十三妹,正是举着刀和安公子张金凤作媒,家树看了只是出神,一直等戏

完,却叹了一口气。何丽娜笑道:“你叹什么AE??”家树道:“何小姐这个人,有点

傻。”何丽娜脸一红,笑道:“我什么傻?”家树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台上那个十三

妹何玉凤何小姐有点傻。自己是闲云野鹤,AE?AE?要给人家作媒;结果,还是把自己也卷入

了旋涡,这不是傻吗?”何丽娜自己误会了,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一同出门。到了门口,笑

着和家树道:“我怕令表嫂开玩笑,我只能把车子送你到胡同口上。”家树道:“用不着,

我自己雇车回去吧。”于是和她告别,自回家去。

家树到家一看手表,已是一点钟,马上脱衣就寝。在床上想到人生如梦,是不错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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