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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60)

你樊大爷,还愁讨不到一头好亲事吗?把我丢了吧。可是你待我的好处,我也决不能忘了,

我自然要报答你。”家树抢着道:怎么样?你就从此和我分手了吗?我知道,你的意思说,

以为让姓刘的把你抢去了,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不好意思再嫁我,其实是不要紧的。在从

前,女子失身于人,无论是愿意,或者被强迫的,就象一块白布染黑了一样,不能再算白布

的;可是现在的年头儿,不是那样说,只要丈夫真爱他AE轡子,妻子真爱他丈夫,身体上

受了一点侮辱,却与彼此的爱情,一点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的爱情,都是在精神上,不是在

形式上,只要精神上是一样的,……"家树这样絮絮叨叨的向下说着,凤喜却是低着头看着

自己白布鞋尖,去踢那石凳前的乱草。看那意思,这些话,似乎都没有听得清楚。

家树一见这样,很着急,伸手携着她一只胳膊,微微的摇撼了两下,因问道:“凤喜,

怎么样,你心里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苦处吗?”凤喜的头,益发的低着了,半晌,说了一句

道:“我对不AE?你。”家树放了她的手,拿了草帽子当着扇子摇了几摇道:“这样说,你

是决计不能和我相合了!也罢,我也不勉强你。那姓刘的待你怎么样,能永不变心吗?”凤

喜仍旧低着头,却摇了两摇。家树道:“你既然保不住他不会变心,设若将来他真变了心,

他是有势力的,你是没有势力的,那怎样办?你还不如跟着我走吧。人生在世,富贵固然是

要的,爱情也是要的。你是个很聪明的人,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而况且我家里虽不

是十分有钱,不瞒你说,两三万块钱的家财,那是有的。我又没有三兄四弟,有了这些个

钱,还不够养活我们一辈子的吗?”凤喜本来将头抬起来了,家树说上这一大串,她又把头

低将下去了。家树道:“你不要不作声呀!你要知道,我望你跟着我走,虽然一半是自己的

私心,一半也是救你。”

只在这时,凤喜忽然抬起头来,扬着脸问家树道:“一半是救我吗?我在姓刘的家里,

料他也不会吃了我,这个你倒可以放心。”家树听到这话,不由得他的脸色不为之一变,站

在一边,只管发愣。停了一会,点了一点头道:“好,这算我完全误会了。你既是决定跟姓

刘的,你今天来此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我告别,今生今世,永不见面了吧?”凤喜道:

你别生AE?,让我慢慢的和你说,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樊大爷待我那一番好处,我哪里忘得

了!可是我只有这个身子,我让人家强占了去了,不能分开一半来伺候你。”家树皱了眉,

将脚一顿道:“你还不明白,只要你肯回来……"凤喜道:我明白,你虽然那样说不要紧,

可是我心里总过不去的!干脆一句话,我们是无缘了。我今天是偷出来的,你不见我还穿着

这样一身旧衣服吗?若是让他们看见了,放了好衣服不穿,弄成这种样子,他们是要大大疑

心的。我自己私下也估计了一下子,大概用你樊大爷的钱,总快到两千吧。我也没有别个法

子,来报你这个恩。不瞒你说,那姓刘的一把就拨了五万块钱,让我存在银行里。这个钱,

随便我怎么样用,他不过问。现在我自己,也会开支AE?,拿钱很方便。”说到这里,凤喜

在身上掏出一个粉镜盒子来,打开盒子,却露出一张支AE?。她将支AE?递给家树道:“不

敢说是谢你,反正我不敢白用大爷的钱。”

当凤喜打开粉镜,露出支AE?的时候,家树心里已是噗突噗突跳了几下;及至凤喜将支

AE?送过来,不由得浑身的肌肉颤动,面色如土。她将支AE?递过来,也就不知所以的将支

AE盶接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停了一停,醒悟过来了,将支AE?一看,填的是四千元正,签

字的地方,印着小小的红章,那四个篆字,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出,乃是"刘沈凤兮"。家树

镇定了自己的态度,向着凤喜微笑道:“这是你赏我的钱吗?”凤喜道:“你干吗这样说

呀?我送你这一点款子,这也无非聊表寸心。”家树笑道:“这倒确是你的好心,我应该领

受的。你说花了我的钱,差不多快到两千,所以现在送我四千,总算是来了个对倍了。哈

哈!我这事算做得不错,有个对本对利了。”越说越觉得笑容满面,说完了笑声大作,昂着

头,张着口,只管哈哈哈笑个不绝。

凤喜先还以为他真欢喜了,后来看到他的态度不同,也不知道他是发了狂,也不知道他

是故意如此。靠了石桌站住,呆呆的向他望着。家树两手张开,向天空一伸。大笑道:

“好,我发了财了!我没有见过钱,我没有见过四千块钱一张的支AE?,今天算我开了眼

了,我怎么不笑?天哪!天哪!四千块一张的支AE?,我没有见过呀!”说着,两手垂了下

来,又合到一处,望了那张支AE?笑道:“你的魔力大,能买人家的身子,也能买人家的良

心;但是我不在乎呢!”两手比AE?,拿了支AE?,嗤的一声,撕成两半边。接上将支AE?

一阵乱撅,撕成了许多碎块,然后两手握着向空中一抛,被风一吹,这四千元就变成一二十

只小白蝴蝶,在日光里飞舞。家树昂着头笑道:“哈哈,这很好看哪!钱呀,钱呀,有时候

你也会让人看不AE?吧!”

到了这时,凤喜才知道家树是恨极了这件事,特意撕了支起来出这一口气的。顷刻之

间,既是羞惭,又是后悔,不知道如何是好。待要分说两句,家树是连蹦带跳,连嚷带笑,

简直不让人有分说的余地。就是这样,凤喜是越羞越急,越急越说不出话,两眼眶子一热,

却有两行眼泪,直流下来。

家树往日见着她流泪,一定百般安慰的:今天见着她流泪,远远的弯了身子,却是笑嘻

嘻的看着她。凤喜见他如此,越是哭得厉害,索性坐在石凳上伏在石桌上哭将起来。家树站

立一边,慢慢的止住了笑声,就呆望着她。见她哭着,两只肩膀只管耸动,虽然她没有大大

的发出哭声,然而看见这背影,知道她哭得伤心极了。心想她究竟是个意志薄弱的青年女

子,刚才那样羞辱她,未免过分。爱情是相互的,既是她贪图富贵,就让她去贪图富贵,何

必强人所难!就是她拿钱出来,未尝不是好意,她哪里有那样高超的思想,知道这是侮辱人

的行为。思想一变迁,就很想过去陪两句不是。这里刚一移脚,凤喜忽然站了起来,将手揩

着眼泪,向家树一面哭一面说道:“你为什么这样子对待我?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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