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二人各答了是。就请周先生上坐,各拜了四拜。
周士章道:“二位既是同气相投的朋友,就在这后面有房两大间,分作读书休息之用。”
梁山伯道:“谢谢先生。还有两个学生家里带了来的书童,也要住房。”
周士章道:“也给你二位两间小住房,这住房就在你二人读书房子对面,正好以便呼唤。”
梁祝称是,告称回寓。第二日,把东西挑了进馆,看门人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所住的是两间正房,房外靠南院子里两株大樟树,映得屋子阴凉,后屋有雕木窗户,正对屋角上一个小院落。里面有百十根竹子,最妙的还有两株大柳树。外面是一道粉墙,墙外常常听到马蹄声经过,想必外临大路了。屋子里床和几案,都是现成。
祝英台道:“仁兄,这后面一间屋子很好,哪个居住。”
她说这话时,走到后屋的窗户边。梁山伯随在祝英台的身后进来道:“这间屋子,既然仁兄说是很好,那就归仁兄居住。我看先生对我二人,甚为关心,知我二人性情相投,所以挑选房子,也不用我多费唇舌,就分两间彼此相连的。”祝英台点点头,随意将房子观察。忽然哎哟一声。
梁山伯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仁兄,为什么作一个失惊的样子。”
祝英台道:“梁兄,你不感觉吗?这后面房间,没有通外边的门户。”
梁山伯哈哈一笑道:“这是对的。我觉得有门户自前房进出,那就够了。后边再开个门户,又多一层照料,不但本房里不谨慎,连前面房也欠着谨慎。”
祝英台怎好说出所要说的话,因道:“虽然说谨慎些,此原是对一个主人而言。若是两个主人,就怕读书吵闹,所以我主张对看房子的人说一说,把通前房的门户,调上一调,使后房前后不通,摘下那个房门安起来通外。”
梁山伯道:“仁兄若是觉得这样妥当,就这样办吧。”
祝英台一想,这事还是不妥。先生都觉得我两人共一扇门为是,若是把前房通后房的门阻死,另外向外开一门以为进出,那就和其他同学一样,无所谓同气相投了。女子这一关节,千万不可露痕迹,还是不提为妙吧。笑道:“我不过有这个想法,仔细想来,还是兄的想法为是。”
梁山伯不知道她为什么有此一驳,他只好付之一笑。于是打发四九与银心把房子布置起来。因问起四九的屋子。
他道:“出房门左边便是。”
祝英台问银心道:“可有什么不便当地方。”
银心道:“倒没有什么不便当,只是壁缝多些,四九哥若从壁缝里张望,怪有不便。”
四九道:“哟!壁缝多些,怕我由壁缝里张望,张望要什么紧呢。壁缝张望,和打开门瞧,有什么两样呢?”
祝英台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对。他自小有个毛病,怕人家私瞧,这样会感到周身不痛快。”
四九道:“既是那么着,我不瞧就是。”
他两人口里说着话,手里做着事,不到半上午,房子布置已经就绪。各人长案,都靠窗户。梁山伯对两株大樟树,满院青苔,只是阴凉爽快。而祝英台环境又属不然,她窗外一百多根竹子,那长的几枝,带了绿色,直压到她窗户台上。尤其下雨以后,竹梢比屋脊还高,那滴笃响的雨点,正好打在青苔上,好看煞人。那两株大柳树,也正好长阴遮日,阵阵凉风袭人。这里两人读书,浑浑就是一正午。晚上点烛攻书,倒过了个自在。过了一些时候。
梁山伯道:“小弟倒想起一件事。”
这时,祝英台正点了一支烛,插在铜制的烛台内,放在桌子角上,自己坐了看书。就望梁山伯道:“仁兄,想起了什么事?”
梁山伯手一指道:“我们两间房,各点一支烛,未免过于浪费。以后非有重要事情,可同在一案攻书,共点一支烛,仁兄以为怎样?”
祝英台不敢说不是,便道:“是的,以后可以俭省的地方,仁兄作主便是。”
于是祝英台便端了两只烛台放在梁山伯桌上,把原来烛吹熄了,两人对面坐下,温习他们的功课。这梁山伯真是至诚君子,他说着省点一支烛,真是省点一支烛,等祝英台共坐而后,他依然温习功课。两间房里共点一支烛,同坐看书。第一晚是如此,第九晚第十晚也是如此。祝英台着实有些感动。至于日常情形,除了读书作文而外,梁山伯第一件事,就是散步。同学的一百多人,慢慢的混熟到二三十人。散步时候,总是太阳离山不多高的时候。当梁祝一对儿,由学校门口,散步附近的人行大路上,那熟同学,相遇一点头。有时候,谈点先生课余的指示,有时候,谈点古人的得失,有时候,谈点他乡的人情风俗,梁山伯因话答话,倒也谈论得拢。有时候,谈及妇女的事情,颇有引起不正当的兴趣,梁山伯总含笑点头,并不回答。祝英台对他这点涵养功夫,也非常的满意。有时候,遇着混得熟的同学,点头道:“二位散步,总在一处,真个像弟兄一样。”
梁山伯道:“我们熟人很少,只有彼此熟悉一点,所以外面散步,不期然而然就是我们两个人了。”
同学听了这话,有为之一点头,也有不以为然的。但梁山伯倒是实话,每日下午,总是邀祝英台出来。
这日下午,天上下毛毛细雨,祝英台道:“今日同去散步,天气上不能够,仁兄可觉得烦闷?”
梁山伯走到祝英台窗子下,因指着柳树道:“是的,不过因此,我倒想起一件事,草亭相会,还有此物,那时枝叶青青,我想我们相会,也是柳叶青青吧?”
祝英台也站在窗户边,看那柳叶拖了细雨,青得爱人,觉得这书斋让柳树笼罩。因之点点头。
梁山伯道:“现在同学都道我们像亲生弟兄一样,小弟看来,也的确是如此。本来我们都是独生孤儿,都是来杭州同拜名师,求学深造,有许多地方,又属相同。据我看来,多少有一个缘字相引。因此,弟有一句话,考虑再三,还不敢说出来。”
祝英台道:“我兄与弟相见之下,果然十分投机,我兄有什么言语,尽管说不妨事。”
梁山伯道:“我想与我兄更结盟为金兰(注:在晋以前,金兰二字,根据《易·系辞》:“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后人就假托异姓结为兄弟之辞)之好,虽不能说什么祸福共之,至少有一个帮助,未知我兄对这事意见如何?”
祝英台对窗外竹枝看去,正好枝叶交叉。那竹叶子上,半晌滴落一点水。还有交叉阴密地方,叶子铺张得像一把伞一样,那雨点落下格外来的大,而且急速得像一根绳索一般,只是响得的的扑扑,这就像击鼓催花,好像告诉人说,帮忙越大,成功越快。于是点头道:“我兄的话,也正合小弟的意思。不知仁兄实在年龄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