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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好,你说打扰(103)

可有什么用呢?她态度都如此恶劣了,他还顺手拿了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下一头的汗——她这一路有多风尘仆仆,由此可见一斑。

钟有时没接:“为什么我给你找一个陪护你就辞掉一个,你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我希望你担心我。”

怎么能回答得这么理所当然?

钟有时无话可说了。

他的轮椅无声地滑至她跟前,钟有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估计他早就瞅准了她退一步就是茶几,此刻她自然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被迫与他对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给我这三个月的时间,不行么?”

“……”

“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是说不,我会离开,再不纠缠。”

把她逼来这儿,却又向她示弱,若这是一个谈判专家、而她有只是个看客的话,真的要忍不住为他的谈判技巧拍手叫好。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正逐步瓦解着她的防线——就和她现在被卡在轮椅和茶几之间的境遇一样,退无可退。

罗淼回纽约后,明显感觉到钟有时在避着他。

他的立场从这一刻起变得很尴尬,知道她又搬回了切尔西区,猜到她跟陆觐然是达成了某种和解,可他不能问,更不能阻止——

一旦阻止,简直成了有心搞破坏。

而一旦被钟有时认定成了有心搞破坏,那他在北京的那番表白,也要被逼坐实了。

而表白一旦坐实,她会怎么做?

接受他?他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惜一个男人是不会看不出这个女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思的,这几乎是动物本.能,罗淼也不例外。所以结果只能是——他将失去她这个朋友以及拍档。

显然他既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失去这个拍档。

犹记得那位素颜妆后差很大的“哲人”秦子彧在他离开她家时,送了一句话给他:“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纯友谊?

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拼命装傻。小兄弟,显然呢你先越界了,我只能祝你好运咯。”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按部就班。

钟有时又何尝不是?按部就班,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三个月的时间究竟能改变些什么,他腿脚不便,哪儿也不能去,她平常也忙着工作,每天回到家中早则晚上7

、8点,晚则凌晨1、2点。

但不得不说他的生活自理能力真的很强,钟有时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其实不需要陪护也能过得很好,而她本以为辞去陪护后,她得负责照顾他,结果却成了他照顾她。

她每天回到家没一会儿,她家的门铃就会响——他来叫她过去吃晚餐,钟有时都快习惯每次一开门,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压低。而他坐在轮椅上,对她说:“我又研究了个新菜。”

刚开始真的不敢恭维他的厨艺,几次都令钟有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她前几个月点过的那些难吃至极的外卖。但莫非厨艺也可以靠智商补足?最近几天的晚餐,都被她光盘了。

钟有时每天都回得这么晚,他坐着轮椅很多地方也不能去,几次吃完饭之后都相顾两无言,这回钟有时实在不想再大眼瞪小眼了,突然想到:“去逛超市吧?”

附近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徒步走去不算远,钟有时就当饭后散步了,这个时间段超市里的客人并不多,但陆觐然坐着轮椅穿梭其中,还是难免引人频频侧目。

钟有时推着手推车跟在一旁,从蔬果区一路逛到生鲜冷柜,到底是巧合还是他真料事如神?她都没开口,他从柜上拿的却都是她爱吃的。

看来明晚她又要吃撑了……

或许因为她对他表现的太有距离感,结账时服务生还把他们当做了两拨客人,分开结账这也就算了,另一个服务生多嘴提醒了一下陆觐然可以走另一边的残障人士通道,说着甚至要帮把手,把陆觐然连人带轮椅推去残障通道。原本与陆觐然始终保持一米之隔的钟有时,一个倾身就拽开了服务生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残障人士这词听着已经够刺耳了,这人怎么还自作主张把人往残障通道送?“Whotoldyoupeoplewithwheelchairmeansheisdisabled……”

这架势看着,恐怕一场大的争执在所难免,可惜钟有时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这女人最近脾气确实不好,一点就着,陆觐然微笑着对一脸懵逼的服务生解释了句:“Sorry.We'retogether.”

一边就着捂住她嘴的动作,把她撸到自己跟前,就跟哄小孩似的在她耳边说:“好了好了,有什么气咱们回家撒。”

钟有时耳根一热,立马掰开他的手,冷着脸回头继续付账去了——谁跟他“咱们”了。

眼看她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陆觐然也没有试图叫住她,只滑着轮椅不远不近地跟着。

钟有时其实也就硬撑着一口气而已,袋子死沉死沉的,她其实早就气喘吁吁,还得硬挺着背,不容许脚步有半点迟缓。

可她走着走着,还是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倒不完全是因为东西太沉,而是——

身后怎么没有了轮椅的动静?

等她终于回过头去,才发现陆觐然已经落下她十几米。再定睛一看,陆觐然的轮椅轮胎似乎卡在了井盖缝里,他低着头,似乎正在试着把轮胎弄出来。

钟有时叹了口气,暂时把袋子搁地上,走过去帮忙。

可是她都已经在轮椅旁蹲下检查了,也没看清楚到底哪部分卡住了。估计是因为路灯的光线被二人的身影遮挡了大半她才没看清吧,正要掏手机开闪光,可闪光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她已先行眼前一晃——被他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拽,转眼间钟有时整个人都坐在了他身上,而他一手抄牢她的腰,一手将轮椅猛地一转,钟有时压根来不及跳下轮椅,轮椅已经飞驰了起来。

路过她刚搁在地上的塑料袋时,他顺手一抄,把袋子也抄上、往她怀里一搁。

他低声说了句:“抱紧了。”

到底是要她抱紧塑料袋?还是抱紧他?钟有时压根来不及分辨,他已双手并用,滑着轮椅飞速前进起来。

速度快到钟有时不得不一手抱紧塑料袋,另一手紧紧抱住他的颈项,燥热的夏夜,风在耳边刮乱了鬓发,路灯落下的斑驳光影也在眼前急速的后退,钟有时心脏紧张直跳,却不知是因为轮椅的速度,还是近在咫尺的——

他。

三个月其实过得很快,时间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九月,有些事情依旧按部就班,就好比她还是每晚都被叫去隔壁吃饭;就好比她和陆觐然的关系虽然没有变得更坏,但其实也没有变得更好,她不会邀请他回自己家,他也再没提过任何与“复合”有关的字眼,这就像一个死局,钟有时也不知道三个月时间一到,这个局他要怎么解;就好比罗淼再未提及过那次的所谓表白……

另一些事情,却正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还是老秦打电话来告诉她然栀基金改了名,并将原本持有的Ssong品牌的全部股权转让回了宋栀。

钟有时真看不出来这段时间陆觐然还做了这么多事,她还以为他真的每天就待在家里研究新菜谱。

陆觐然拆了石膏,改装辅助架,已经不再需要轮椅,但还不能开车,难得的周末,竟然大白天里,陆觐然就按响了她家的门铃,钟有时还是挺意外的。

开了门,她在屋里穿着睡衣,他在屋外西装笔挺,领结系得一丝不苟:“送我去个地方。”

他要去BonnieBriar,是个距离曼哈顿只有30分钟车程的绿洲,钟有时倒是知道那一区有个很知名的高尔夫俱乐部,但他这样子——钟有时透过后视镜将他又打量一轮——应该不是去打高尔夫的吧。

直到车子驶进了BonnieBriar的别墅区,钟有时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什么活动?”看他今儿的打扮,还有这地方,应该是偏正式的活动,可……“怎么也不带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