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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好,你说打扰(10)

“哇!”

陆觐然还没从这一长串如魔音穿耳的菜名中回过神来,一声惊叹已贴着他的背脊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而还未回头,一只手已从他旁侧伸来,准确拿起推车上的银叉,一份香煎鹅肝就这么一叉起、一口包——

他已目露阴险,她还美滋滋地笑,很是肆无忌惮:“我忙了一整晚,你就犒劳一下我呗。你40万的婚纱都能随便买买送人,这顿可才几百欧……”

能一样么?

陆觐然板着张脸。她说白了就一临时雇佣兵,而宋栀——

“啊?你已经点了午餐啦?”

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就到?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突发状况。

什么叫晴天霹雳?更不足以形容此刻陆觐然的心情——

宋栀就这么走进了敞开的大门,看一眼服务生,再看一眼此刻正半侧过身去的陆觐然,略显失望地继续道:“本来还想让你陪我吃午餐的呢。我前不久刚发现一家素食餐厅……”

就连前一秒还歪理一套套的钟有时,也顿时傻了眼。

此时此刻宋栀的视线正好被陆觐然挡住,并未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但只需要宋栀再踏前半步,她的视野绝对会豁然开朗——感谢父母赐予他的杰出反应能力吧,宋栀踏出这致命半步的瞬间,陆觐然伸手一揽就将钟有时揽到了门后,他自己则同时踏前一步,正拦在宋栀正前方。

钟有时后脑勺紧贴墙壁,鼻子紧挨门背,大气都不敢出,真真夹缝间求存。

只听陆觐然那粉饰得极好的声音从夹缝外传来:“没关系,那家素食餐厅在哪儿?我陪你去。”

说着就要把宋栀往门外带,为这次的突发状况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你点的这么多东西不都浪费了?”宋栀却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直接绕过他,自行进了门,“正好我妈有旨意要我转达,她新收了两幅画,正想邀你去看看。你前几天总是跑去找你那特重要的朋友,她一直没见着你人,可是念叨好几天了,说你到底是为了她的的婚礼跑的这趟米兰,还是为了见你那朋友才来的。”

特重要的朋友……

陆觐然真是连头皮都麻了。小脏辫一直躲门后也不是办法,正这么想着,这小脏辫竟鬼鬼祟祟地推宽了夹缝,朝他使眼色——

你倒是想个办法把她支走啊!

你不是说宋姐是你色彩搭配学导师么?那你也该认识宋栀了,出来打个招呼得了……

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宋姐如果知道我混成现在这样……

“你怎么还在门边杵着?”

会客室里传来的宋栀的声音,戛然打断了门边这场各自都动用了足足几十块面部肌肉的隔空喊话。

这小脏辫平时那么没节操,怎么一旦犟起来就跟头驴似的?陆觐然跩都跩不出她来,正一筹莫展之际,她竟直接掰开他的手,几乎是一个箭步就扑向了一旁那合着窗帘的落地窗台。

难怪她那么爱吃海鲜了,那身影活得就跟条鱼似的,一闪就闪进了窗帘继而躲到了阳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有时搓着已冻得不行的胳膊,这才透过落地窗朝里张望。幸好窗帘中间还露着一丝缝隙,钟有时眯着眼睛可劲儿往那缝隙里瞧,终于确定屋子里没人了。

看来老陆是成功说服了宋栀,一起去吃那什么素食餐厅去了——

那能有什么好吃的?完全不懂这些素质主义者的嗨点,钟有时暗自腹诽着,那冻得直哆嗦的手颤巍巍地握住落地窗的把手,可是要进屋里享用她那恭候了她多时的午餐。

落地窗竟自动落了锁???

露天的阳台。

堪堪几度的气温。

一没带手机二没穿外套的她……

天!钟有时仰天长啸,就差真的吼出声了。

放在手绘屏旁的手机。

两小时前进了一条微信:我晚上回,午餐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吃饱了记得好好工作。

一小时前进了第二条微信:进度如何?

半小时前第三条:人呢?

此时此刻的陆觐然正在这处位于Brera区的画廊里,欣赏着他毫无兴趣的画,做着他毫无兴趣的社交——

宋姐是真的很欣赏这位新锐画手吧,不然也不会亲自引荐。

但显然这位画手不仅作品超现实主义,表达能力同样超现实主义,陆觐然脸上僵着微笑,状似不经意地侧扭过头——这已经是他第11次暗搓搓地摸出裤兜中的手机了。

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不回微信不接电话,该不会又溜之大吉了吧?

陆觐然眉头不由一蹙。

第9章

指尖僵硬着正要将手机揣回,却在这时手机一震。一丝连陆觐然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欣喜从眼前划过,可待他看清来电显示上出现的“萧岸”二字,那抹欣喜“噗”地就灭了。

“陆先生,我们到了,是直接去你给我的这个地址么?”

“可以。”

宋静云这时便有些尴尬了。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陆觐然的心不在焉,只不过她如此相中的新锐画手竟不受他半点赏识,这一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作品尖锐,性格怪异,这本该是陆觐然的菜才对。

可能他最近真的太忙了,度个假都电话不断,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其他。宋静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等陆觐然挂了电话回头一瞧,那话都说不利索的画手已经离开。

“不好意思宋姐,搏了你的面子。”

“原来你也知道你表现得太不礼貌。那孩子满腔热情地和你聊,你呢,就知道看手机。”

陆觐然笑笑。一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样,转而看向墙上那副画,“我承认他的视觉语言表达很有技巧,破碎、解析和重组都玩得很溜,但很可惜我没有看到他所说的被时空吞没的绝望,我只看到了对大师的模仿。技巧成分越少,艺术成分才会越高,但显然他在反其道行之。”

虽然他嘴里没一句好话,宋静云依旧笑了——这小子眼光太毒。

宋姐这么一笑,陆觐然倒也轻松了,趁她心情转好赶紧坦白些事情——

“宋姐,我得跟你说件事。”

他一严肃正经起来宋静云就发怵,不由得默默退后半步,好生琢磨起他此刻的表情来。

这时候倒轮到陆觐然难以启齿了。该如何合理解释婚纱被毁一事?

他一时噤声,宋静云就暗叫不好:“你该不会已经……”

陆觐然一挑眉。显然他的迟疑套出了某个与他有关的秘密。

挑起的眉毛默默又收了回去,陆觐然不动声色,且听宋姐把话说完——

“……知道宋栀和克雷泽取消订婚了吧?”

陆觐然当下傻眼。

他这么一傻眼,宋姐也懵了——得,猜错了……

宋静云也大概知道这小子和自己女儿当年分手分得很不愉快,也不知怎的,这二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一段时间,突然又和和谐谐地做起了朋友,并且一直和谐至今。

谁说分手了还能做朋友是因为没爱过?反正这套理论用在这俩孩子身上,宋静云是不信的。

但很快陆觐然就收起了震惊,只淡淡地回了句:“哦是么?她没跟我提过。”

这小子心思深,宋静云反正也猜不透,索性不猜了:“那你想说什么?”

取消订婚……

取消……

订婚……

这几个字眼如走马灯在陆觐然脑子里反复打转,克制力全用在了掩饰震惊上,以至于原本难以启齿的某些事,就这么一时不查溜出了口:“您后天应该是试不上婚纱了。”

“……”

“……”

他的话题转变太快,不怪宋姐一时没反应过来。

“婚纱不小心被我……损毁了。不过萧设计师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会赶在19号之前重新制作一件。”

显然宋姐还以为自己听错,语气都是迟疑的:“可今天已经15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