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时蒋泰微微侧头，满心忐忑的道：“卯时就要过了。”
沈衍用余光看了蒋泰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在林十安手心里写了三个字：[去上朝。]
他昨晚歇在玉阳宫的消息，如今怕是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前朝迟早也会知晓。
若他第一夜留在君后宫中便要罢朝，那些言官一定会抓住机会重提废后的事情。
林十安睁大眼睛指向自己，而沈衍则是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
他不清楚对方是脑子糊涂还是真吓傻了，不仅坦然接受，竟然还让他去乾英殿上早朝？！
可还不等他想明白，沈衍便开口朝蒋泰道：“来人，伺候皇上更衣。”
蒋泰等的就是这句，闻言立刻出去传宫人进来伺候。
趁这个间隙，沈衍看着林十安道：“少言多记，勿下决断，回来再说与朕听。”
林十安就这样蒙头蒙脑的换上了龙袍，直到坐上御撵出了玉阳宫，方才回过神来。
既然他替沈衍去上早朝，那沈衍岂不是要……
这边，卫泽伺候沈衍换上衣袍后，曹素清就端来了汤药。
两人正准备如平日那般开口相劝，没想到君后只是看了一眼，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殿下。”这时，一位宫女进来福了福身道：“各宫娘娘已在前殿等候多时了。”
沈衍手腕一顿，然后放下药碗道：“那便走吧。”
皇上今日早朝迟了半个时辰，朝臣们正在心中暗自揣测原由，殿外便传来了首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等林十安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齐整整的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十安神色沉凝，抬手道：“众卿平身。”
他这边倒是好装，反正沈衍一向也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只要板着脸少说话便是。
可身处玉阳宫的沈衍，却没有他这般轻松了。
“平日前来请安，君后都是早早便候着了，今日倒是让我们等了这许久。”庄嫔面带讥讽的笑了笑，“到底是昨日侍了寝，这便端上架子了。”
“男女欢好才为伦常之道，君后身为男子，本就有违……”
“放肆。”
丽昭仪还未把话说完，殿外便传来一声寒如冬水的冷斥。
沈衍走入殿中，坐在主位上后，却无一人行礼。
很好，难怪那人要同他和离。
“丽昭仪以下犯上，褫夺昭仪位份，降为才人。”
丽昭仪蹭的站起，一脸气愤的喊道：“臣妾不服！”
沈衍冷笑，“你身为宫嫔却瞽言妄举，连男女欢好一词都能脱口而出，简直毫无廉耻。”
他平日上朝都未像这般长言连语，这次算是破了例。
曹素清站在凤椅左侧，听到这话心中满是震诧。
殿下平日里一向忍气吞声，别说是一句话，这些妃嫔再僭越的举动也不是没有过，怎么今日……
“不过一句无心之语，君后倒也不必这般疾言厉色。”宁妃站起身来，语气间带着三分讥讽，“若是君后想拿此事立威，训斥两句便也罢了。”
林十安向来软弱可欺，早就让这后宫众人失了敬畏之心，若是今日放任他杀鸡儆猴，那日后她们便都要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了。
“是啊，殿下。”庄嫔此时也站起身来，“如若只因一句话便要重罚，要是传到前朝去，不免会让朝臣们觉得你小题大做，刻薄寡思。”
沈衍看着阶下的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眼底开始蓄起层层寒冰。
而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林十安，眼中却泛起一阵潮意。
这是他憋回去的第十二个哈欠。
说完上京说地方，说完政论说任命，他坐的屁股都没知觉了，底下这些文武百官还不消停。
再说这个龙椅，简直是个四不靠，连个让他搭手的地方都没有，他就只能这么挺直腰背的坐着，跟个木桩子一样。
一个早朝，上了三个多小时，林十安的肚子叫了八百多回。
所以散朝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对着蒋泰道：“快传早膳。”
蒋泰一愣，然后赶紧躬身道：“皇上，参知政事几位大人还在天澜殿等着您议事呢。”
这皇帝当的也是绝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陈国公乃开国郡公，若因其子所犯小错便施以重罚，未免让老臣太过寒心。”参知政事言辞恳切。
“臣附议。”
沈衍说让他勿下决断，可此事昨日已经议过，沈衍也下令判陈国公之子脊仗六十，发配崖州，结果今日还是议论不休。
林十安看着御案下的几位大臣，眸中泛着戏谑，“倒卖人口，强占民妇，逼良为贱，这种种罪行，到了你们口中反倒成了小错。”
他冷笑一声开口道：“非要等陈国公之子谋逆叛乱，朕才能治他的罪吗？”
几位大臣心中一凛，宣奉大夫赶紧拱手道：“皇上，陈国公也知其子触犯国法，罪大滔天，其上奏愿代子受过。”
林十安也是服了，打了小的来老的，再加上这几位老臣，非逼的你松口为止。
陈国公还有开国皇帝御赐的铁卷丹书，真要逼急了，到头来还得沈衍让步。
想起系统先前所说的幻化千面，一个想法突然在林十安心头绕了一圈。
“此事容朕再想想，你们先退下吧。”他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摆了摆手。
参知政事等人为官多年，自然也不是蠢的，见皇上不像先前那般斩钉截铁，便也见好就收。
几位大臣才退出殿外，御前太监便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宁妃娘娘带着庄嫔几位贵主正跪在宫门外，为一事求见皇上。”
林十安一听，有些不耐烦道：“后宫之事，让她们去找君后做主。”
御前太监脸上犯了难，低声道：“奴才听着各位娘娘的意思，好似就是与君后殿下起了冲突。”
林十安听了这话，眼中竟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既如此，那便遣人去玉阳宫请君后过来。”
沈衍到的时候，林十安已经命人备好了午膳，一见他进来便对着蒋泰道：“你带着人先退下。”
“是。”
等宫人们出去后，林十安马上拿起了筷子，吃了两口后却发现沈衍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开口道：“你用过了？”
“并未。”
林十安不解，“那你怎么还不坐下？”
沈衍看着他道：“宁妃她们还在宫外跪着。”
林十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调侃着道：“你若是怜惜那些妃嫔，那我现下便叫蒋泰……”
话还没说完，沈衍便直接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用膳。”
林十安再次提筷猛吃，席间没有半分仪态，直到半饱后，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你那些朝臣简直事多，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恨不得事事都随了他们的心意才好。”林十安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