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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新传(115)

到了午牌时分,那些围守的兵丁们,纷纷说是临清兵马,已杀出城去,向东逃走,城里已经无事。杨雄听了,心中也自暗喜,自己虽是被掳,所幸那一千五百名人马,不曾全数被俘,却也稍轻己过。事到于今,没甚的可说,只有等待一死。如此想了,便安心躺在地上。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些贼兵将杨雄扶起,拥到衙署大堂上来。杨雄见堂上下有许多贼兵站了班,公案上坐了一个穿蓝袍的人,头上却戴了瓮盖也似顶金国帽子,正是胡汉参半的衣冠。心里想着,这:0是中原人氏降了金朝的官吏。这等人,还有甚心肝,值不得和他言语。便挺立在堂口,睁眼望了他,并不言语。那站班的贼差役,便纷纷地向他道:"这是水知府相公,杨将军你还不向上施礼。"杨雄望了道:"原来你就是水兆金那贼。你待把我怎地?"水兆金拱手道:"你休得使性,听我说,这赵官家战大金邦不过,兀自向金主上表称臣,你发甚呆倒要作个忠臣?下官有意将你放了,去劝卢俊义来投降。下官可以在你面前立下一道赦书,所有来降的人,不问文武,一律官加三级。"杨雄喝道:"谁和你这贼子说话?要砍便砍,要杀便杀,这早晚临清接应兵到来,教你死活不得。"水兆金道:"杨雄,你把王知县踢伤了,我不怪罪于你,好言相劝,你却张口便骂人。"杨雄道:"你这贼知道甚好歹,浑家给人占了,你还向那人叫恩主,当奴才。水兆金,我却愿意用好言劝你,你枉顶了个人头,不如自尽了罢!"水兆金听言大怒,待要将杨雄杀了,无如巴色玛要的是活人,待再要用好言去劝他,无如他当了满堂吏役揭发自己短处,教人忍受不得。因向左右道:"把他押了下去。等捉了燕青、卢俊义,益发解到大名去重重问罪。"说着,那些衙役吆喝了一声,将杨雄推下堂去。那杨雄听到他说要捉燕青,料着接应兵马也就快到城边,且忍耐了,看水兆金怎地。

这时,燕青在风沙满天之下,果然来到馆陶境内,一路之上,连接马探报道,进城的兵马,已杀出城来,道是杨将军被俘。燕青听了这番言语,大吃一惊,一面戒备,一面差人飞向临清禀报请示。后来续有杨雄亲随杂了败残乱兵,来到队伍前,把详细说了。道是辰牌时分,王金声称燕将军后部人马来到,开城迎接。那人马进得城来,正是金兵。我们在大佛寺里驻守的兵马,得知情形时,金兵己杀到庙门口。大家夺了兵刃,便抢出来巷战。只因杨将军行辕,早被金兵围困了,我军冲杀不上,只得就近杀奔东门,夺门出来。杨将军身在何处,兀自不知,那金兵却不断叫喊,说是杨将军被俘了,你们还不弃甲投降。这话虽信不得,恰是不曾见杨将军出来,想是凶多吉少。燕青听了这话,打听得行军所在,到馆陶城只有三十里路,便择了附近一所坚固的村寨驻了兵,分派精细小校,四处打听消息。路上见有自家败退军队,都收留下来。一日功夫,却也收容得数百人。但是据细作来报,大名金兵,已有五七千名到了馆陶,自己力量单薄,攻打不得,若再误事时,临清便不可守。自己没了主意,只是坚闭了寨门。自己周身披挂,在寨墙四周巡视,等候卢俊义将令。

第二日未牌时分,风沙己停,太阳照着大片麦田,一碧万顷。绿地中间,画了一条赫色宽线,那便是人行大路。远远看到这大路上,飞起一股黄尘,由远而近,正是有骑飞马奔来庄寨的形势。燕青正在盘算如何去打馆陶,如何去救杨雄,看到这骑飞马,心里便想着若是探马到了,听得一些贵重消息也好。果然,那马到了庄外小濠边上,便停住了。马上坐着一个人,身若皂布直缀,戴了范阳毡笠,虽看不清面目,却不像这里差出去的细作。便大声喝道: "来人是谁,待向哪里去?"那人取下毡笠,昂头大声叫道:"小乙哥,好教你出于意外,小可回来了。"燕青向下看时,又听那话音,知是金钱豹子汤隆。便笑着拱手道:"前在冀州一别,不知我兄何往,阿哥何以到这里来了?"汤隆道:"且请开了庄门,小可自入庄说话。"燕青大喜,吩咐左右开了寨门,亲自迎到寨外。汤隆下了马,将缰绳交与了兵士,与燕青携手入庄。燕青道:"阿哥由西面来,莫非也在馆陶城内。"汤隆道:"益发教你欢喜,不但小可在馆陶,时迁兄弟依然活着,也在馆陶城内。"二人说着,来到一间庄屋里坐地。

这是燕青暂设的中军帐,堂屋正中,设了公案,放了令箭架子,两旁摆了明晃晃枪刀剑戟,几张木架支着,直列到阶下。阶前院落中心,插了两面大旗,其中大书一个燕字。挂刀随从,分班站列了几重。汤隆点了几下头,因道:"小乙哥自是精细人,便是带一小部兵马,这军家法度,自必安排个模样出来。杨雄哥哥像你这般时,却也不吃了这次亏。"燕青与他在堂屋中椅子上坐地,正待问话。汤隆道: "这是中军帐,我自要吃些酒饭,且和小乙哥旁边屋子里叙话。"燕青会意,引着他到旁边舍屋里来坐地,叫小校们寻觅了一葫芦瓢酒,七八个冷干馒首,放在桌上,教他们回避了。汤隆挨了燕青坐下,低声道:"自那日战场失散,小可受伤,赶大军不上,自料必死。不想乱军里遇到一个乡人,便得了救。这人早年在蓟州作生理,便被金人掳去了,那时却随了金兵来到中原,在军营里作个运粮旗牌。他在大军之后,经过战场见我坐在干沟里,便来和我说话。彼此道出是熟人时,他就教我一路进入大名城。这金兵营里,用着我中原人士很多,大半是蓟州、幽州、燕山人,为了金人先占了那里,那里人懂得金国人那鸟性,小可自会说蓟州言语,便冒充了那里人,在运粮营里乡人手下厮混。不想过了几天,遇到时迁阿哥,也在这运粮营里。"燕青点头道:"公孙先生、杨雄、石秀、时迁几位兄弟,都是蓟州人,他向能找得同乡。二位却怎地在大名困守了恁久?"汤隆道:"我会到时迁时,知道你们兵马已远走临清,无法通得消息。天天听到金兵报捷,渡了黄河,围了汴京,只是暗地里叫苦。时迁便同我说,我等在大名恁久.若不建些功劳回去,弟兄们岂不说我们降了贼?因此他接交了水兆金手下几个心腹,当了那贼手下一名随从骑校,预备找些机会。时迁又能说几句金邦言语,他自幼小常在金邦走动,那贼倒十分相信。这次水贼到馆陶来,时兄打听到这贼要陷害我俊义兄长,便跟了来预备随时通知消息。为了多个帮手,把小可也荐到水贼手下,作了一名伙夫。不料杨雄兄长到馆陶时,水贼却带了亲随避在城外,以此通信不得。后来杨兄被俘,我军退走,水兆金才敢进城。时迁兄弟和小可,也都到了城里。昨晚上时迁兄弟进得牢里,已和杨兄通过言语。若要救他出牢,自不费事,只是在馆陶城内的,有三千多金兵,若出不得城,却反误了事。所以时迁兄弟,在水贼那里盗得一面出城入境牌照,教小可昼夜奔向临清,向卢俊义兄长商议个良策,如何夺了馆陶,救出杨兄。小可一路行来,知小乙哥已带兵前来接应。遥远地见这寨子上插了大宋旗帜,所以小弟就飞马直奔这里。小乙哥,你为人精细,你不妨想条妙计,夺回馆陶。时迁兄弟曾嘱小可转告俊义兄长,万一事急,他必定先在牢里救出杨雄来,便是两个人两柄刀,也要巷战一番,不能束手就擒,请大家放心。"汤隆一口气将经过叙述清楚了,不知不觉之间,便把那瓢酒先吃干,于是举起那冷幔首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眼望了燕青如何说法。燕青笑道:"我只是怕杨雄阿哥被俘,金兵便要加害他。若是有时迁兄弟在里面照应,保得他生命,那便不妨事,我们久下著的一子闲棋,现在可以用用了。"于是他说出他们早下的那一子闲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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