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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77)+番外

时颜回头看他时他仍假寐,直到她低喝:“放手。”他才睁开眼睛。

攥着她的手却始终不松:“你不饿么?”

原来车子早就停在某间饭馆外头。

这馆子装潢别致,地段却极偏僻,勉强算作停车场的露天空地停的都是私家车,往来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

他选这鬼地方,分明故意。时颜打不到车,在路边冻的双耳通红,他在旁边看,冷着张脸,“何必这么倔?一顿饭而已。”

“……”

“这么避着我,只会让我觉得你对我还有……”他的话顿在这里,没继续下去,

时颜听着却蓦地一怔。

池城说话时呵出雾气渐渐消散,可他的话外音一直缠绕着时颜的思绪,不得轻松。时颜百般思量,扭头朝他笑了,扯着嘴角看起来尽是虚伪:“说的没错,一顿饭而已。吃完这顿饭,我们好聚好散。”

这回,换他神情僵滞。

时颜没再理会他,转身朝饭馆迎宾门走去。

饭馆内别有洞天,人工湖上泊着乌篷船,江南水乡打扮的服务生穿行其中,暖酒端菜。

时颜与池城分坐两端,她吃她的,他喝他的。绍兴菜偏咸,时颜吃来却不知怎的如同嚼蜡,分外无味。

也不知是他酒壶空了,还是她吃相太过纯良,他似乎有了交谈的兴致,就这样突然打破沉默道:“冉冉要我代她向你问好。”

时颜差点噎着。

她默默放下筷子:“池先生,不要以为你贡献了一个精`子就可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没化妆的模样楚楚动人,可惜说话愈发犀利。池城也只是微微的笑,猜不透他的心思:“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人工湖上碎着吊顶的灯光,就这样刺进时颜眼中。浮光掠影,每一处光,都是他给她的伤。他怎么还能够如此轻易地,撕开她的伤疤?

时颜几乎要觉得,跟他吃这顿饭是她有史以来犯过最严重的错,她连嘴都没擦就站起来,动作很急,乌篷船摇晃不止,时颜整个人在颠簸中冷冷地笑:“没有下次。”

说完转身就要下船,池城依然安坐在对面,看着她的背影朗声道:“那你该祈祷我们一次就中。”

时颜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这个男人难道能在激怒她的过程中得到快`感?时颜想,那就如他所愿。她返身回去,抄起矮桌上的茶杯朝他泼去。

可惜茶不够多,他只是前襟湿了一片而已。

“怎么你和你那朋友总爱拿喝的泼人?”

时颜没接腔,拿起他放在桌边的车钥匙,直接走人。池城眼看她离去,并没有阻止,面上一派轻松。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手在桌底下,早已僵硬成拳。

怎么可能没有下次?时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第三次……

*******

天气开始回暖,事情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时颜坐在马桶上,脑中一片空白。她半晌才醒过神来,再次拿起验孕棒。结果自然是和十分钟前查看的一模一样,一根红线。

这半个月的努力转瞬化为泡影,怎能叫她不气馁?

北京的3月,枯萎了一整个冬季的万物开始复苏,可时颜烦躁了一整个冬季的心情,仍不见好转。

一想到不得不再次往返于医院和药局之间,一想到无法避免与他再见面,时颜便止不住长长一声叹气。

灰头土脸地开门出去,就见席晟立在对面墙边:“这么久才出来,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

他分明是担忧的神色,却硬要说着打趣的话,时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无奈她没心情应付其他,连说话的意愿都没有。

耷拉着脑袋走过席晟身边时,被他按住了肩膀

“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还是头一遭如此老成地劝她,时颜自我安慰般点点头,“我是神勇铁金刚。放心。”

因为感冒,她鼻音有些重,嗓子也干,泡了杯泡腾水,喝完这才顶着张沮丧的脸去婴儿房。

不知是不是受她影响了,小家伙也是无精打采的,平常最爱看的晨间节目,今天瞥都不瞥一眼。

饭桌上少了小家伙的咿呀学语,顿时清冷不少。时颜早饭没吃两口就作罢,实在没胃口。偏头看了眼座钟,放下了筷子就准备起身。

小家伙原本由保姆喂着,见这边有动静,立马扭头看过来。

儿子的眼睛水光盈盈,被他滴溜溜盯着,时颜勉强笑开来。她这几天感冒,怕传染,忍住了倾身吻他脸颊的冲动,只朝他挥挥手:“妈妈要走咯!跟妈妈说再见!”小魔怪扭着小身子朝时颜张开胳膊:“妈——妈——抱!”就是不说再见。

席晟也不由插话:“你这模样,累得快气绝了似的。还是别出门了吧。”

“公司有事,我得去一趟。”

时颜不敢太亲近孩子,虚着抱了抱儿子后就要把他还给保姆,小家伙特别会缠人,直往时颜怀里钻,不肯挪窝,一口一句“妈妈”,叫的特别软糯。时颜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撒手,立即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边不忘吩咐席晟:“帮把手照顾下你外甥。”

因为股东变更,时裕每年年初的例会拖到3月才举行。她这么些日子避着不去公司,这回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新一年的一切工作都会在新年例会上定案,时颜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母校教学楼改建的方案是她个人争取来的,必须让渡给上海的时裕来做。

会议九点开始,椭圆形会议桌,曾属于她的主席位如今空空如也,池城并没有如期出席。

新上任的经理干劲十足,总结过去,规划未来,而时颜这个前经理,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低头看文件,偶尔转笔。

会议枯燥乏味,没有实质内容,时颜有一听没一听地熬到结束,池城始终没露面,他的助理也只是在最后简短转述他意见时,顺道提了一句:“近期时裕会迁进新的写字楼,池总的意思是让Kingscity和北京时裕正式合并,详细事宜池总会亲自在股东会议上与各位商讨。”

经理随后宣布散会,所有人鱼贯离去,时裕的股东人数不多,加上时颜也就四人,他们纷纷相约在会所的餐厅吃午餐,只余时颜愣怔在座位上,好不容易才消化助理的话。

时颜在助理离开会议室前截住他:“池总呢?”

助理愣了下,却好似事先料到一般,当即在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撕下那页递给时颜:“这是地址。”

“……”

“池总身体抱恙,今天大概不会来公司。”

助理虽微笑无虞,但时颜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薄薄一张纸而已,却如同那个不在现场的男人诱她深入的陷阱,时颜犯了难,不知该不该接。

池城的住处距离她的,只有两条街之隔,时颜驾车回家时都总要路过那儿。因为知道这不是巧合,所以更觉荒唐。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时颜没在公司多呆,驾车回家,车都已经拐进自家的物业大门了,不远处的保安都在朝这边敬礼了,时颜却鬼使神差般,蓦地刹车。

真的是鬼使神差,时颜调头,迅速驶过两条街,按照助理给的地址来到这陌生的公寓门外——她做这些,仿佛不受大脑控制,直到按响门铃,时颜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

甚至如果遇见冉冉她该如何应对,她都没仔细思量。

来应门的却不是他。

钟点工模样的女人见到她似乎有些讶异,却连问都没问就把时颜让进了门。她的眼睛几乎黏在时颜身上,不肯挪开目光:“池太太?”

时颜脸上本就没几分血色,更是因她一个称谓,目光迅速黯淡下去。“您弄错了,我不是池太太。”

钟点工一愣,随后看了眼装饰柜上的相框,再次确认后笑了:“池先生在卧室。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相框里不正是她?时颜看着相片,止不住怔神,她都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么明媚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