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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41)+番外

被轻视的感受并不好,裴陆臣无意争辩什么,站在这幽静的走廊上,裴陆臣总觉得有什么更值得他记住,比如,她对他言辞犀利、欲盖弥彰的关心。

待她发作完,裴陆臣才继续:“我把全部家财都砸在这上头了,还向我大哥借了债,相信我,我不会拿这么多钱开玩笑的。”

他郑重其事,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执拗,时颜规劝不了,只好作罢。

裴陆臣递出右手:“合作愉快。”

时颜满腹怀疑,诸多疑问哽在喉头。

他是如何拿到建设用地审批的?绝佳的地段,与政府有着诸多利害关系,没有强大背景的公司简直是望尘莫及……

虽万分不情愿,时颜仍犹豫着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

时颜真当他是来谈生意的,公归公、私归私,进了会议室后对他分外客气,可散会之后,他却拦住她:“淮海路有家妈咪餐厅,要不要去试试?”

赵良荣不知拿了这裴二少多少好处,不待裴陆臣使眼色,已毕恭毕敬地离开会议室,将空间留给二人。

他离她越发的近,时颜只能退到门边:“追求一个有夫之妇,还是个孕妇,裴少,这样很不道德。”

裴陆臣终是停下脚步,没把她逼到墙角。

“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带你出去遛个弯而已,孕妇随时要保持愉悦心情,这样宝宝才能健康成长。”

他嘴上虽澄清,可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男人真当自己是救世主,要拯救她于危难之中?真是妄自尊大,时颜虽暗暗腹诽着,可内心却有一股暖流因他一句话不期然地缓慢荡漾开来——

被人关心的感觉不赖。

“不必了。”她格开他的手离开,转念一想,没走几步又停下,“对了,我有样东西给你。”

裴陆臣跟着她到办公室,见这女人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他索性撑着桌角好好欣赏她的模样。

春季的阳光暖而不刺,投射进办公室,茸茸得晕在她周身,使她的皮肤看起来剔透如同初生的婴儿。偶尔一缕头发挡住视线,她习惯性地把它们拨到耳后——

如此简单的动作,原来也有让人迷恋的魔力。

时颜终于找到了一张全新的请柬,她快速在宾客栏写下裴陆臣的名字,递给他。

裴陆臣蓦地回神,一眼瞧见她手里的东西。

张扬的“囍”字,喜庆的颜色,裴陆臣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他没有接。

她脸上是近似于餍足的笑:“我和我先生后天婚礼,到时候裴少别忘了赏脸来喝杯喜酒。”

这个女人何其残忍,每次都在他内心生出一丝丝妄想时,果断而狠绝地斩断它们。

裴陆臣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什么就是放不开她?也不是非她不可,可就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他这次依然得不出结论,半晌接过她的请柬,笑容一如既往地无害,只是眼神颓然:“一定,一定。”

******

婚礼。

曳地的双层式婚纱,光穿上它就耗去时颜半小时。效果与耗时成正比,时颜看着落地镜中的女人,很满意。

其他的倒是简单,她只化了淡妆,配上白玫瑰的发箍,细而璀璨的钻石耳钉,这样一个她,简单,奢华,站在等候多时的池城面前问道:“怎么样?”

他不忍移开视线:“完美。”

时颜明白,其实这婚礼并不完美——

席晟已经开学,时颜的大喜日子,真真没有一个亲人相伴左右。

池邵仁已确定不会出席,却不妨碍池城请上一堆的亲戚朋友和老同学,冉冉只听池城一人的话,池邵仁拿孩子没法子,冉冉这才坐上时颜的婚车。

加长房车,空间余裕,冉冉坐在这对新人对面偷眼瞧时颜,被时颜捉住视线。

时颜冲着孩子一挑眉,孩子一慌,赶紧低头,佯装看书。

天已擦黑,路上堵车严重,时颜等得浑身发燥,一旁的池城笑她:“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他执着她的手,五指交握,彼此无名指上的婚戒恍若一体,不可分离。

堵车仿佛无休无止,时颜手心细细地泌出了汗,池城只得松手,递给她张纸巾。

他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时颜捶他一拳:“你取笑我。”

“不,我喜欢你这样。”池城捏住她的手腕,替她擦手汗。

时颜还想说什么,他这时却手机响。

时颜侧耳细听,只听见他对电话那头道:“这里在堵车,可能……”

池城报了路段地址后挂机,“是谁?”

“秘——密——”

前段时间时颜说有大礼相送时说过这话,不料他竟学了去,这回还原封不动地说给她听。

时颜不跟他计较这事,堵车已让她焦头烂额,没工夫管其他。

车流缓慢前行着,不多时再度停下,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有人在敲他们的车窗,时颜也没在意,倒是池城,径直开了车门。

时颜瞥一眼敞开的车门,席晟竟站在车外,笑呵呵地看着车里的她:“Surprise!”

原来池城的“秘密”指的就是他——

这女人很实际,惊诧过后便问席晟:“开学了你还跑回来,是请假还是翘课?”

席晟不敢坦白,扭身指指反方向车道上的跑车,避重就轻道:“这车堵得没完没了了,你们先坐我的车走吧,绕道去酒店。”

加长房车确实不容易调头,时颜改上那辆两座跑车,只是裙摆过于繁复,车座有些挤。

刚理好裙摆,池城就提醒:“坐稳了。”说着,瞬时将油门踩底。

跑车绝尘而去,副驾驶座的她婚纱飞扬,那种在风中肆无忌惮的快意,与即将迎来的她的婚礼,令时颜心脏前所未有地快跳。

席晟站在房车旁,注视着那抹飘扬的白消失在反方向的尽头。

因为是她,所以即使是单调的白色,也美得触目惊心,席晟一瞬不瞬地看着,仿佛这是一种仪式,埋葬他深谙心底、无法成言的情愫。

席晟收回视线,正见冉冉伸个小脑袋在窗外看着,席晟笑着拍冉冉额头:“她是不是很漂亮?”

冉冉似是不愿承认,把故事书放到一旁,转身看向另一边窗外。

席晟刚躬身钻进车里,就听小身子扒在窗棂上的冉冉说道:“我长大以后会比她更漂亮。”

“哦?”席晟忍住笑意,上下打量一下这穿着蓬裙与小红皮鞋的小孩,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夜空。

无星无月,这样的夜色,并不动人。

“所以,你要等我长大。”

冉冉脆生生地对着夜空宣誓般说道。

席晟一愣,这才恍悟,无法作答,只能默默感叹现在的孩子果真早熟。

堵车的状况在天色全黑之后终于有所缓解,席晟和冉冉的车到酒店时已迟了近一小时,司机正努力尝试着将加长房车驶进酒店前庭。

冉冉依旧扒着窗棂百无聊赖,席晟觉得有必要和这酷孩子多沟通几句。

“你是不是不喜欢你时阿姨?”

席晟的角度只看得到孩子侧脸,睫毛很长,鼻尖微翘,像个芭比,连声音透着孩子般的执拗:“她是我爸爸的女人。”

席晟暗暗惊讶,他听得一知半解,却似乎又听懂了一些,“你已经改叫他爸爸了?”

“……”

“那你不是要叫时颜妈妈?”

冉冉仍旧看着窗外,音色如糯:“虽然我妈妈不喜欢我,最近见到我也总是哭,可我还是只有一个妈妈。”

这小大人——席晟伸手捏她鼻子,被她偏头躲开。

席晟只能劝她:“你时阿姨除了脾气差点,其实人很好的。她……”

恰逢此时,冉冉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酒店,不禁叫出声来:“妈妈……”

被打断的席晟没听清孩子嗫嚅什么,“谁?”

孩子没回答,席晟只得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什么人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