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敦罗王的人一直候在府外?”余娴追问道,“那……我夫君?”
郡主点头,“一直在外面守着,他似乎并不知你今日在此……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回家问萧给事吧。”稍一顿,她又垂首一笑,“哦,忘了,如今不是给事了。据说是双喜临门,我只听到些风声,具体也不清楚,先提前恭喜你了。”
留下这模糊不清的话,郡主便去接着收拾烂摊子。
王府不宜久留,几个兵卫扶着他们出府。良阿嬷迎上来,身上染了血意,想必方才和埋伏在外的王妃亲信厮杀一事,她也去帮忙了。
“小姐,没有受伤吧?”她在外面听兵卫说了来龙去脉,敦罗王要活捉王妃手下亲信,颇费了些周折,如今大功告成,才允许旁人进门。
陈桉摇头,长叹了口气,“但是……”她的手剧烈颤抖,勾起了些往事,便沉默哽咽了。
两人有话要说,余娴不想旁人听见家事,便拉着梁绍清走开了些。梁绍清心领神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防备地望着他,两相对视,这一次,才真就生出了共度危难,劫后余生的感受,笑了出来。
“方才要多谢你,我知道你为帮余府遮掩,隐去了许多细节。”余娴先开口道谢,捂着脖子道,“还有与我同谋青瓜癣一事,我确实是仗着你的势,知道他们不敢搜你的身,才将药丸放在你那里的。”
“我知道。方才你不是也为了救我,怕我真被剜肉,才说出此局吗?”梁绍清俯首看她,“那我们休战,好不好?以后莫要讨厌我了,我既已知晓玉匣为何物,也不会再行争夺之事。你我不打不相识,若你想要报复我之前行事乖张,我都行,绝不反抗,如何报复,也都听你的,嗯?”
余娴想了下,摇头道,“报复谈不上,既然发生了事,要一笔勾销也不可能。只要祁国府以后不再故意针对我家,我与你自然相安无事。”
梁绍清伸出三指发誓,又转而伸出小指,“我保证,不仅不针对,以后谁要针对你们,我罩着你。不求你与我一笔勾销,只求能换你一个寻常对待,譬如以后见了我,莫要装作没看见,如何?拉个勾?”
余娴思忖片刻,点点头,抬手勾住他的小指,认真说道,“此誓为孩童所用,但我一贯认为,赤子之誓最为珍贵,所以一旦与我拉钩,便不可有违。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绍清温柔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说道,“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啊。”
誓毕,余娴转身打算回去找阿娘,抬眼时,看见了敦罗王的兵队掩映中,坐于宝马之上,呈禀情报未尽,却侧过头蹙起眉,愣愣地看向她和梁绍清的萧蔚。
他怔愣住,转瞬肃穆,眸底掀起她曾见过的阴鸷与怒意。
余娴并未顾上细节,陡然见到他,只眸光一亮,眼泪便夺眶而出,“萧蔚…!”
萧蔚便迅速下马,抿紧唇,朝她走去。
第65章 进来找。
沉眉疾行, 不消片刻就到余娴的眼前,两相对视,他看起来憔悴许多。余娴欲言又止, 本有满腔的委屈想发泄,被他眉宇间无端的戾气和溢出眼眸的炙热晃了晃神,愣了一瞬,下一刻就被抱进怀中,温暖的松香侵袭周身,想叱他半月不归家的无名火顷刻被泼熄了。
萧蔚紧紧抱住她, 一手搂着腰背,一手护着脑袋轻揉安抚, 贴在她耳畔低语,“颈间怎么还是弄伤了, 我马上带你回家擦药, 再也不来这让你担惊受怕的鬼地方……这半月害你久等了,回去好好怨我罚我,我向你解释清楚。”
他一边耳语安抚, 一边借着与余娴交颈错身的姿势, 抬眸瞪着梁绍清,嘴里温声细语, 眉间却冷峻得好似司法天神, 琢磨着怎么把对方痛贬凡尘, 不得超生。
梁绍清挑眉,沉眸时半耷拉下来的眼皮也因这个动作稍稍抬起了些, 看起来颇似挑衅。也许是敌手之间灵敏的嗅觉, 他预感萧蔚知道他的隐秘,听闻冰嬉时母亲与萧蔚二人就有过谈话, 或许母亲突然阻止父亲争抢玉匣,不仅是因为龙池宴的事,还与此有关。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不惊慌,反而很兴奋。倘若萧蔚只当他是个女的,他反倒觉得对萧蔚少了几分威胁与膈应。
想到这,他心情又畅快起来,抬起手,独独将小指放在唇畔亲抚了下,一触即分,紧紧盯着被萧蔚揽在怀中的余娴。
对一切全然不知的余娴只觉得忽然被萧蔚握紧了手,而后就见他在袖中掏了片刻,没找到巾帕,便直接撕破了亵衣的袖子,揉成团,面无表情地擦拭她那本就不脏的手指,擦完后狠狠弃置,她的视线便顺着布料向下,落地。
“怎么了?”
“脏东西。”
萧蔚薄唇轻启,丢下这句话后,抬手示意身后士兵。
“萧大人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牵扯甚广,不得马虎,须有在场目击之人转述情况。梁小姐看起来所知内情颇多,并无伤势,精神也尚好,你速唤人去禀明负责调查此事的大理寺卿,同时请梁小姐走一趟,转述府变,待上首盘问过后,再将其送回祁国府。”
“啊?这?”士兵一惊,犹豫地看向顿时黑了脸的梁绍清,低声劝道,“大人,郡主有言在前,宾客都受了惊吓,需全数由属下分配护卫遣送回府,好生休息。大理寺那边,不急这一时吧?而今笔录流程繁琐,转述者在那一待,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天一夜,若祁国公晓得千金经此一难,还要去大理寺受罪……属下得罪不起啊。”
“无须你得罪,有什么事我来担。”萧蔚转眸,“陛下将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我说话不好使?”
“属下不敢!”士兵立刻应是,“属下这就去请梁小姐!”
士兵远去,余娴蹙眉看向萧蔚,从没见他仗势欺人过……他好大的官威啊!想起郡主的话,他不是给事了,他升官了。升了什么官?何时下达圣旨?为何这么快?姑且不想,只察觉他在针对梁绍清,便低声问了一句,“是因为你见她与我的关系有所缓和,觉得她向我示好,是别有所图吗?”
萧蔚低头看向她,这么说也无不对,他直白道,“是。”
余娴陷入了沉思。
正此时,陈桉走了过来,萧蔚向她施晚辈礼,她便点头回应,“郡主说你……”一顿,她并未问出口,似是想通了这半月的内情首尾,松了口气,竟失笑了下,认真打量他,最终只叹道,“不问也罢。”
言未尽,她捧起余娴的脸,“回去好好擦药,阿娘过些日子来看你,好吗?”
余娴点点头,“想必阿爹还不知情,您就莫跟他说我受伤,惹他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