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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度关山(128)+番外

关山若有所思地拧眉沉默片刻,忽然说:“你等等,我这儿有双新鞋,你拿去给宋伟伟穿。”

明月一愣,关山的鞋?

“宋伟伟的脚大,我的脚小,差一个码数,塞点棉花,能穿。”关山解释完,转身跑了回去。

没多一会儿,他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出来,走过来递给她,“这是我以前参加篮球比赛时发的球鞋,当时号码有点小,就没穿过,没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场。”

明月打开袋子看了看,国产的品牌,质量肯定比她在镇上买的假冒伪劣产品好得多。

“那我就不客气了。”明月扬起手里的袋子,笑吟吟地说。

关山看着明月灿烂的笑容,心中一动。

他转过头,握拳压在唇上轻咳了两声,说:“走吧,我送你到前面的岔路口,你自己回去,行吗?”

岔路口离学校很近,步行也就五六分钟光景。

明月点点头,跟着关山向山道走去。

白天刮了一天的大风,天也阴沉沉的,郭校长说这是下雪的前兆,可等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见雪花的影子。

“郭校长说今天会下雪,你看能下吗?”明月问。

关山看看乌黑没有月亮的天空,点头说:“我看差不多,天气预报说川木县今天是中雪。”

转信台能收到县城的天气预报信息,不过,仅限于此。

明月白皙的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她笑了笑说:“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雪天。不打伞,也不戴帽子,和一群小朋友在没有车辆经过的马路上打雪仗。我表妹,我舅舅家的独生女,经常欺负我的那位小公主,也会出来玩雪。我就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用雪球砸她,有一次,雪球团的太硬,居然把她的额头给砸了一个包,她哇哇大哭,跑回家告状去了。我不敢回家,跑到别家商店的屋檐下冻了半宿。后来,我妈妈出来找我,她一边哭,一边叫着月月,月月,跌跌撞撞地找过来。我哭着跑出去,扑进她的怀里。她冻得瑟瑟发抖,可还是紧紧的抱着如同冰棍似的我,想给我带来温暖。我大声哭泣,说我错了,再也不敢打表妹了。你猜我妈妈当时说了句什么?”

明月歪着头,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睨着关山。

关山的心咚的一跳,脱口而出:“一定说,原谅你。”

明月摇摇头,嘴角上扬,眼神依恋地说:“她说了三个字,打得好。”

关山愣住。

她却大笑起来。

“我妈妈,是不是很可爱。她其实挺好的,清醒的时候,她很爱我,护着我,决不允许舅舅一家欺负我。可是……”

她嘴角的弧度自然向下,笑容转为苦笑,“可是,她糊涂的时候更多……”

糊涂到放弃自己的生命,抛下她最爱的月月走了。

心中掠过一阵剧烈的疼痛,她面色惨白地低下头去,关山看看她,向左跨了一步,替她挡住山崖边的危险。

一路无言,走到岔路口,关山正想和她告别,却听到她开口说:“我能陪你去修理线路吗?”

关山眨眨眼,讶然说:“你想去?”

天黑路陡,他怕她吃不消。

明月重重点头,肯定说:“我想去。时间还早,我不想回去睡觉,只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宋伟伟的状况,还是刚才无意中提起过世的母亲,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压抑到了极点,不及时纾解出去,只怕等着她的又将会是一个无眠之夜。

关山想了想,说好。

于是,他们就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向后山走去。

以前,明月对通讯兵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关山和董晓东。小董是新兵,又忙于军考复习,所以日常工作全靠关山在撑着。

通讯兵日常工作繁琐而又重要,每天除了操作电台、信号监听、检查天线,点击发报机之外,同时还要兼负无线电接力、信号转信以及有线电线路维护等工作。

像这次,就是山里的某段军用通讯线路出现故障,需要立即抢修维持畅通。

“好找吗?”明月看着茫茫大山,心想,这么大的地方,他能找到那处发生故障的线路吗?

“定位准的情况下很快,定位不准,就会很慢。不过,这条线我走了六年多,闭着眼睛也能把它走完,所以哪一部分线路容易出问题,我大概能猜得到。”关山说。

“哦。”明月朝身边的关山投去敬佩的目光。

这才是一位真正的军人,应该有的样子。

做什么,像什么。

干一行,爱一行。

责任重于泰山,永远把军人的使命感扛在肩上。

第141章 跟着关山去巡山

巡线,排障。

原以为无关紧要的工作,却在跟着他翻越整个后山之后,了解到当通讯兵的辛苦。

的的确确是苦差事,冬天天寒地冻,别人缩在家里烤火取暖的时候,通讯兵却要顶风冒雪巡线排障。尤其是晚上,哪一处线路出了问题,立刻就要钻出热被窝进山修理。高岗的山风,比刀子还要凛冽,冻得人脸皮麻木,浑身僵硬,若没有那一口‘烧刀子’御寒,还真挺不过去。

夏天呢,酷暑难当,山里蚊虫毒虫肆虐,出门不拿根棍子,都不敢说自己是高岗人。

听关山说,通许兵不仅要求体能过硬,思想素质过硬,而且对技术要求,专业性要求更高。

“我们每天准时操作电台、信号监听、检查天线,单是点击发报机就要一万多次。明老师,你别看高岗这个小小的转信台不起眼,但责任非常重大,它担负着上联总部军区、下联集团军部队的通信中转保障任务。你还记得08年的大地震吧,那年,我接到上级通讯保障任务,立刻冲上塔台,以最快的速度架设调整天线,展开信号接力。在抗震救灾的那几天,高岗转信台共排除通信故障7次,累计发送报文两万多组,确保了抗震救灾工作指挥顺畅。明老师,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表功,而是想让你知道,转信台的工作看似微不足道,不起眼,可它却是部队通讯工作的一个重要分支,就像是人身上的毛细血管,少了它,心脏的血液就到不了身体的各部位去。”

谈及心爱的工作,关山整个人都似焕发出夺目的神采,尤其是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亮。

明月知道,这是一个人自信到了极致的表现。

曾经,她也是这样一个满怀憧憬,踌躇满志的人,曾经,她把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作为人生的终极梦想,可天不遂人愿,这一切希望,都被禁锢在这十八人的山村小学。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不觉得苦吗?关山。”

通讯部队的转信台多如牛毛,总有条件好的,他在这里呆了六年,吃了六年的苦,足够了。

关山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说:“苦。怎么能不苦。当报务兵就比一般的兵辛苦得多,更何况是在高岗转信台当通信兵,不夸张的说,是苦上加苦。可若是把这里当成家,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就不会觉得太过辛苦了。就像是村子里那些离家打工的村民,他们走得再远,还是会惦记家乡的亲人和破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