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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还在,你还在(18)

对面街道车水马龙,一个落寞的男孩正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逆着车流行走,身影在穿梭不停的车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严晟臣顺着管弦的目光,也看见了那个人。

管弦自言自语一般:“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能去哪儿?”

严晟臣一愣,回头看向管弦。管弦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在这个城市,有家可回吗?偌大一个S市,却连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都吝啬于给他……”

严晟臣看着管弦,陷入深深的痛苦。管弦却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脸麻木。过马路的男孩因提着大包小包而动作迟缓,交通灯转成刺眼的红色,他才刚刚走到斑马线中间,一辆车险些迎头撞上他。男孩的行李散落在地,慌张地蹲下去捡,司机却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管弦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几年前的自己,被房东连人带行李地赶出门,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深夜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只能坐在路边,抬头望向对面大楼的万家灯火时情不自禁地露出羡慕的目光。

管弦笑笑,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或者他跟我一样,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也就无所谓了……”

严晟臣不忍直视,这就要跑过去帮忙,却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着急地跑上前去,替男孩拎起行李。女孩抱歉地看看男友,男孩不在意地笑笑,拉起女孩一起走了。

管弦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

严晟臣全程目睹了管弦的表情变化,强忍着悲伤,轻轻地搂住管弦:“谁说你一无所有?起码你还有我……”

管弦带着一丝不确定抬头看他,他更紧地搂住她作为回应,管弦回望一眼那对相偎相依渐走渐远的男女,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平淡却充实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总第一个给她夹菜;看电影的时候,她无论迟到多久,都能看见他在大厅里等着自己;放映厅里,她打着瞌睡,他便把肩膀借给她枕着;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严晟臣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她感到风从指间和发丝间吹过,便内心柔软;就算是无所事事地压马路,一路走到彼此手机都没电了,也不觉得无聊。

甚至街头艺人表演,被围得水泄不通时,她说一句:“我想看看。”他便蹲下去,让她骑在他肩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或许根本就不那么有趣的街头表演。

看完街头艺人的表演后,严晟臣并没有送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到了某个在建小区,尚未完工的小区中央是绿植花园,一片安静之中,车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严晟臣的车停在了花园外。

未关的车灯晕亮了花园中的植被。严晟臣下车,管弦也跟了下来。管弦疑惑地环顾四周,她就是在这个楼盘的售楼处里第一次见到回国后的他:“带我来这儿干嘛?”严晟臣笑笑,不说话,揽着管弦的肩走向花园。管弦疑惑地跟着严晟臣的脚步,直到两人来到花园正中央的大树下。管弦起初茫然地看着大树,突然僵住。是一棵梧桐树——严晟臣微笑地与她对视。管弦眼泛泪光地重新看向大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树干上的每一条纹路,手指微颤。严晟臣站在管弦身后,和管弦一样,用近乎虔诚的目光仰望着面前的大树。严晟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过去的十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担心,万一没人载你上下学怎么办?万一你去了陌生的地方,迷路了怎么办?万一你到了新的环境里,交不到真心的朋友怎么办?万一你被人欺负,哭鼻子了,没人安慰你,怎么办?于是我一直都很希望,希望你一个人也能够坚强。可现在……”

管弦回过头去看着严晟臣,严晟臣温柔地回视她,瞳孔里的光影闪烁,倒映着她的影子。严晟臣万分郑重地说:“从今以后,我会在你身边,你不需要坚强。”管弦重新望向大树,渐渐地,眼里蓄满了泪水。

室内游泳馆,管弦穿着浅色套装踩着高跟鞋一边走进来,一边打着电话:“我已经进来了,怎么没看到人啊?”管弦四下张望,泳池里外都没有人。苏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仔细找找啦,这次是个大户,一出手就要四套房,也就是我想着你,帮你扣下这个消息。”管弦站在泳池边:“知道啦!”话还没说完管弦就尖叫起来,原来一只手从泳池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管弦挣扎着掉进泳池,被水中的徐子尧一把抓住揽在怀里。徐子尧看着怀里管弦惊慌失措的样子,露出恶作剧得逞后心满意足地笑,随即看着管弦的面孔失了神。浅水区一米的水深,管弦站定,看清面前的是徐子尧,气急地推开他。徐子尧上下打量了一圈,云淡风轻地说:“C,不错嘛。”管弦涨红了脸,双手抱在胸前,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转身爬出泳池。

管弦裹着浴巾站在岸边,看徐子尧如矫捷的鱼儿一般自如地游来游去,气急地跟在岸边向他喊:“徐大少,你什么时候游完啊?我来这儿是和你谈生意的,不是看你秀身材的。喂,你说句话啊!”

话还没说完,徐子尧双臂猛地一撑,跃出泳池,几乎贴在管弦面前。徐子尧直勾勾地盯着管弦,一步步逼近。管弦节节后退,只能强作镇定:“你到底买不买房啊?”徐子尧表情埋怨:“我不用这种方法,你会肯见我?”管弦有些心虚,转身去拿自己搁在休闲椅上的包:“既然你不是真心来谈生意的,那不好意思,我先撤了。”徐子尧伸手拦住管弦:“我确实不是真心来谈生意的,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管弦翻了个白眼:“别,我可受不起。”徐子尧表情落寞:“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管弦转念一想,也不躲了:“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徐子尧琢磨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可我每天至少能想起你两遍,这种状态我之前可从来没有过。”

管弦露出一丝被触动的表情,随即恢复冷淡:“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即使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乐意天天守着他,这才是喜欢。而你这种,顶多是男人的占有欲。”

管弦调头离开,留徐子尧一人陷入深思。

其实徐子尧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对这女人有多少真心,或许真的只是占有欲?猎人追寻猎物,永远是最难追到的最觉珍贵。可同时,徐子尧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经常想起她——各种莫名的时刻……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就算不能说他喜欢她,但她在他眼里很特别,非常特别,这一点徐子尧还是可以确定的。

就比如这个酒酣耳热的夜晚,约过几次会的貌美女郎暗示到了极致,徐子尧便也趁着酒意带她回了酒店。一脸醉态的他与她跌跌撞撞地相拥进入酒店的总统套房,外套、高跟鞋脱了一地,二人倒在床上,女郎一脸沉醉,徐子尧却冷着脸。徐子尧低头欲吻时,瞥见从自己口袋里掉落出的一个丝绒小盒。徐子尧突然一愣,某个远在天边的女人的脸,与此刻他眼前的女郎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女郎疑惑地睁开眼:“怎么了?”徐子尧愣了愣,突然一个翻身躺到床的另一边,女郎凑过来欲继续,被徐子尧不耐烦地挡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女郎愣了半晌,终于,见他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负气捡起衣物胡乱地套上,愤怒地走了。

高跟鞋、外套和性感女郎通通不知所踪,徐子尧的衬衣随意地套在身上,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偌大的卧室更衬得此刻的他形单影只。

他打开那个丝绒小盒,里面只放了一只耳环——那个远在天边的女人的。他多久没见她了?怎么会再度突然想起她来……那么清晰地想起来。甚至还回想起了上次在泳池边,她的那句:你喜欢我什么……徐子尧发了会儿呆,头痛地捏了捏紧皱的眉心,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