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这名老药师本就如胡桃一般的脸,忽然皱得更紧,面色也十分难看古怪起来。
“如何!”赵宏喝问。
皇后的眼神使劲看向章药师,以至于一国之母那美丽的大眼都有些痉挛,然章药师却垂着头一直站在原地。
“启禀圣上,长公主乃是中了幻毒,导致精神有些恍惚。此外公主殿下却有喜脉,且脉象很虚弱,若不赶紧保胎,只怕一尸两命!”老药师一咬牙说道,他一生钻研药道,也没什么牵挂,难道还不敢说一句真话?何况这可是一尸两命!
“胡说八道!长公主闺中清誉,何以被你如此诋毁!章药师,你出来!”皇后抢先喝声而出。
老药师面色一沉,死倔的性子上来便回道:“皇后娘娘,老臣在御药院五十余载,一生钻研药道医道,难道还会误诊么?长公主气血两亏,身中奇毒。若不加紧救治,孩子保不住事小,大人也要一起死去。这可是两条性命!老臣何以敢开玩笑?!老臣若不能确诊,绝不说一个字。”
锦云夫人颤抖着,忽然要走出人群。锦衣候伸手拉住她,却反而坚定了她走出去:“长公主闺中清誉?简直可笑!京都城贵妇圈,谁人不知其与我儿有私情。
我儿李纨一直被我关在家中闭门思过,可今晨却离奇失踪,更是被发现死在长公主府外。京兆尹却说我儿暴毙!我儿本身就是一名六品大武师,何以会暴毙而死?皇后真是好手段,先是弄死我儿,如今又要整死我儿的遗腹子么?”
“锦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后喝道!
“圣上明察,今日臣妇不得已,将家丑外扬,却是无奈之举。建元二十六年正月初一,正是圣上点兵点将往各方督战之际,也就是在那一日于皇廷西宴厅后……”锦云夫人娓娓道来。
“圣上,正如英武侯爷所言,若是早讲此事禀明,又如何会有今日之事。可皇后娘娘一声令下,臣妇等何以敢言——”锦云夫人泪眼婆娑,一面恳切的求着那老药师:“老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儿遗腹子。就算天下人不认他,我这做祖母的定然要护着他。可怜臣妇膝下再无子女——诗诗,你可愿生下这孩子。”
锦云夫人言语间已经扶着赵诗诗,将她抱在怀里言辞恳切。她哭诉着:“我可怜的孩儿,不过因为世子身份,总归让人嫌弃配不上公主殿下。英武侯爷年轻有为,手握重兵,谁都知道与其攀亲比我那没用的孩儿好啊——”
连灵玉安静的在某一个角落听着,不得不为锦云夫人的话而喝彩。锦云夫人其实是如妃,也就是大皇子的人这一点她已经清楚。今日这样的时机,她又痛失爱子,会做出这等狗咬狗的事情早在她算计之内。
“简直混账!”赵宏面色黑沉如锅底,此事无论赵诗诗与李纨是否有私情在先。赵诗诗身为皇室长公主,不知检点,行为放浪形骸却是不容置疑!身为皇后教女如此,处事如此已经完全无德。
“圣上明察!臣妾绝无此心。”皇后“咚”的一声跪地道。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一直没有吭声的赵括站出身来跪地上:“父皇,母后不过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皇姐行为,母后纵然有错。然母后主事中宫,何以能明察所有。皇姐自来有主见,又住在长公主府中,母后难以清查也情有可原。父皇明察——”
赵括更狠,直接就抛弃了赵诗诗。他知道唯有抱住还是正宫之位的皇后,才不会影响他被立为太子。此刻他已经很明白,锦衣侯府是大皇子的人。
“儿臣以为不然,母后既为皇后,理当教养儿臣等兄弟姐妹。若能力不及,何以掌中宫之位?”大皇子顺势而起道。
“圣上,不知可听老臣一言。”一道颇为苍老的嗓音开口,却是九卿之首,专事宗庙礼仪的奉常匡析。匡奉常无疑在此时最具有言语的重点权,他在朝为官历经两代皇帝。如今已有九十几岁高龄,在百官之中极有威信。
且匡奉常一生从不插手军政,儒政,只对王朝的礼仪以及皇廷宗庙的祭祀兢兢业业。如今赵诗诗的行为以及皇后是否得体,他自然有资格言说。
“匡老爱卿请讲。”对于两朝元老,赵宏也多一份尊敬。
匡奉常虽年老,然亦是身体硬朗之人,此刻道:“长公主失德,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不宜再食天下供奉。英武侯虽言之有理,然有人弹劾理应严查办理。锦云夫人虽爱子心切,然终究教子无方,诰命封号不可留,锦衣侯府当思过。皇后领三宫而不查女之过,知过而不勒令改,不能公正公允,然废黜中宫为天下根基,圣上当谨慎之。”
“老爱卿言之有理,昔日天下纷争,朕起命英武侯为主帅平西北叛乱。其军功不可没,然多番有言行品格不端被弹劾。朕本心收为驸马,如今却是无缘。延尉署鸿延尉何在?”赵宏似乎疲倦开口。
“臣在。”鸿鸣潮躬身道。
“此案交由你延尉署一并彻查,此人到底什么来路都查清楚了。”赵宏指着青磨山道。
“臣遵旨。”鸿鸣潮拜道,已经命人将青磨山先行带去延尉署之中。
彼时却有禁卫军匆忙而来,禁卫军统领舒展进喜堂便跪地道:“启禀圣上,刑部大乱。有人劫持刑部,纵火行凶!”
“放肆!可捉拿案犯!”赵宏厉声道。
“已全数捉拿!所幸有人密报于臣,臣得以及时赶到刑部。否则刑部俱毁,那些人劫持的正是张太尉昨日押解入牢中之人。”舒展禀报道。
哪里知道一道疾驰的快马又是飞奔而来,同样是禁卫军。却是如今已升任的禁卫军副统领沙青,但见他满面灰污,却跪地道:“启禀圣上,延尉署监牢被毁。包括络长河在内的三名要犯被劫持!延尉大人所在办公务之处更被完全烧毁,宗卷被毁十之八九!”
“反了反了!东平武侯何在?”赵宏喝道。
“启禀圣上,武侯爷并未来观礼。”
赵宏的手掌明显握拳:“命东平武侯即刻进宫见朕,禁卫军协同城防军即刻排查案犯。”
“是,圣上!”舒展与沙青立即领命而去,心中却知此番之后他们怕是不能担当此职了。
喜堂内的大红喜字此刻已完全是讽刺,赵宏面色黑沉。参加观礼者都是大商的名门贵胄,皇室丑闻也被赵诗诗的疯言疯语冲破了窗户纸。
皇后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此时此刻她知道多说只有招来更多的祸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何时锦云夫人成了如妃的人!
“皇后失德,不宜再掌封印,削为谨妃,谨言慎行;长公主削为平民,不得入皇室宗谱。英武侯禁足侯府,一切等延尉署彻查定论。锦云夫人削命妇称谓,念锦衣候军功,又新丧爱子,不予削候位,然兵权交兵部,侯位不得世袭。”赵宏的责罚,基本按照匡奉常的言论而行。
“摆架,回宫!”赵宏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说罢已率先出府。